第二十八章 探 病

  “二小姐!前面就是遗青亭了。^^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小姐自己过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小姐!”吴方伸手为何芯揭开了马车的车帘。

  “吴大哥!叫我星儿吧!我们从小就认识。如今在陆府,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亲的人了!”何芯看着吴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星儿在叫他——大哥?她允许他叫她——星儿?看着那淡淡的笑容,吴方只觉得心跳加快,急忙垂头道:“是!星儿!大哥在这里等你!”

  何芯点头,缓缓向遗青亭走去。

  看着她离去,吴方的心里涌上了一抹夹着哀伤的淡淡喜悦。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星儿了吗?真是可惜啊!她竟然嫁人了。那么,就做她的大哥吧!就好好守护她一生吧!对他来说,今生,能做她的大哥,也算得是一种难得的福份了不是吗?

  ※※※※※※※※

  还没走进遗青亭,何芯就已经看到了闵文曦。

  她依然穿着那件火红的衣服,跟她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火红。可惜啊,人还是那个人,衣服也还是那件衣服,彼此的身份和感觉却已经不同了!她的眼中突然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

  “闵姐姐!”何芯开口了。

  “姐姐?哼!堂堂的尚书夫人,我可高攀不起!陆夫人还是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称呼吧!”闵文曦紧盯着何芯,眼中透出了深刻的仇恨之意。

  何芯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上,诚挚地开口道:“谢谢你借给我银子!”

  “哼!看来你的新婚生活很美满啊!现在不缺银子了吧?”闵文曦一阵冷笑。

  “陆大人的确对我很好!”何芯表情严肃。

  “陆夫人!你今天约我来,不会就是想要来炫耀你的新婚生活吧?”闵文曦的语声中充满了讥讽。

  何芯抬头看着她,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听说凌钲生病了?他——怎么样了?”

  “师兄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陆夫人这样关注丈夫以外的男子,似乎于理不合吧!”闵文曦依然冷嘲热讽。

  “凌钲内力深厚,怎么会突然生病呢?”何芯依然故我地静静垂询。

  “被人气得吐血了,还能不病吗?师兄又不是神仙!”闵文曦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

  吐血?她说凌钲——吐血?何芯用力咬住了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我炖了一罐汤,你能帮我带给凌钲吗?”

  “何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害得师兄还不够惨吗?你这算什么?关心吗?收起你那些假模假样的关心吧!你要是真的为师兄着想,就永远不要再去打扰师兄了!”闵文曦说得咬牙切齿。

  何芯脸色微变,怔怔地站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我明白了!”她提起了汤罐,转身走出了亭子。

  眼看着何芯走出了亭子,闵文曦的眼中透出了浓浓的悲伤之意,突然又大声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芯站住,静待她的下文。

  “你不是只要一夫一妻的婚姻吗?为什么你会嫁给陆大人做妾?”闵文曦的声音里带着哀痛。

  何芯转身看着闵文曦,眼中也涌上了一抹伤痛,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字说道:“因为不爱,所以没有伤害;因为不爱,所以能够接受!”

  “你这个傻瓜啊!”闵文曦突然奔前几步,握住了何芯的手。

  “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又怎么能够这样伤害师兄啊?得知你出嫁的消息,你知道师兄有多么伤心吗?走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会过得很好的吗?你所谓的很好就是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吗?”闵文曦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凌钲他——到底怎么样了?”何芯又用力咬了一下嘴唇,颤声问道。

  “师兄到淅川找你,得知你出嫁了,伤痛异常。他又是极要强的人,不管多痛,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回朝之后,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办公,既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不管周围的人怎么劝都没有用。这样坚持了近两个月,他就突然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了。我师父赶来替他诊了脉,才觉察出他的心脉曾经受到过重大创伤,受伤之后,又刻意不调理,致使真气无法及时修复身体,才会导致病魔入侵。”

  闵文曦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的傻师兄啊!他得知你出嫁,心痛呕血,又故意不调理。他竟是刻意要让自己痛苦、刻意要让自己受伤啊!”

  心痛呕血?刻意让自己——受伤?何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竟然把他伤得那么深吗?她是多么、多么自私啊!为了怕自己受伤,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凌钲受伤。可不可以,把他的痛苦转嫁给她呢?可不可以,把她的鲜血赔给他呢?

  何芯紧咬着嘴唇,咬得无比深重,咬得痛苦万分……不知不觉间,她的嘴唇上就绽出了一朵小小的、美丽的——血花!

  看着那沿着嘴唇慢慢绽放的“血花”,闵文曦心中涌起了深深的不舍和悲伤之意。她伸手抱住了何芯,哀叹道:“你们这两个傻瓜啊!你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

  同一时间,宁王府。

  “王爷!多日来,老夫一直忙于政务,到今日才来探望王爷,实在是怠慢了!”不住打量着卧坐在病榻上的凌钲,陆藤缓缓开口了。

  “陆大人身担社稷安全,今日亲来探望,凌钲惶恐!”凌钲的态度十分恭敬。

  “王爷是席道人的弟子,武艺高强,如何会如此不小心,感染风寒呢?”陆藤紧盯着凌钲。

  “是凌钲年青识浅,做事随心,不知凡事均需张驰有度、劳逸结合,疏忽大意了!却让大人见笑了!”凌钲淡淡一笑。

  “王爷这一病,病得可不是时机啊!”陆藤叹了口气,缓缓道:“王爷可知,昨日朝议,都议了什么内容?”

  “大战结束,凌钲本就该主动交还军权的,只因诸事忙碌,一直不得空,竟而忽略了。让丞相大人主动提起,却是凌钲考虑不周了!”凌钲淡淡回答。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昨天夜里,我已经上折,请求父皇收回兵权了!”

  虽然在家卧病,没有参与早朝,但自有人把朝议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他。昨日早朝,由丞相胡时谭挑头动议,其余大臣纷纷响应,请求皇上收回凌钲的军权。晚间,凌钲与幕僚商量过后,就连夜上折请求皇上收回兵权了。

  陆藤淡淡点头,默然良久,才又开口道:“昨日朝议过后,皇上又问了我两个问题,不知王爷可感兴趣?”

  凌钲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之色,紧盯着陆藤看了片刻,才开口道:“愿闻其详!”

  陆藤道:“昨日朝议过后,皇上问我,王爷的嫡系部队是否应该解散?福王主张对草原用兵,是否可行?”

  “不知大人是如何回答的?”紧盯着陆藤,凌钲心中惊疑不定。

  天朝对军队监管极严。士兵平时由将军监管,兵权却掌握在皇帝手中。每次出兵,都要由皇帝亲自授与兵符。唯一的例外,就是凌钲的这一支——嫡系部队。

  凌钲在师父的指点帮助下,多年来,一直苦心研习草原战法,编制了一些特别的战阵。为了实际操练的需要,皇上便特许他从裘英的部队中选调了五千精兵组成嫡系部队。

  因为这个特殊缘故,这支部队成了天朝唯一一支不需要皇帝的令符就能直接调用的部队。在很多人眼中,这支部队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皇上态度强硬,众人揣摩着圣意,便不敢公然提出解散这支部队的话。

  至于福王的主张,凌钲也隐隐约约有所耳闻,却都是通过非正规渠道得来的小道消息,始终没有确证过。

  “为何皇上会问到这两件事情?陆藤大人又为什么会……?”凌钲扫了陆藤一眼,心中惊讶无比。

  这陆藤从少年时代起就开始追随当今皇上。他一生忠心耿耿,陪伴皇上出生入死,纵横天下,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是皇上最为倚重的人之一。他的意见,对皇上影响力极大。只是他一向立场中立,从不参与党争,在做出判断时,通常都只考虑皇上和朝廷的利益。正因为如此,皇上对他十分放心,一直让他牢牢掌管着兵部。

  眼见今日陆藤大人不仅主动前来探病,还把一些重要的秘密透露给他……

  “难道说,这个一向没有立场的人也准备要有立场了吗?”凌钲忽然一阵紧张。

  陆藤又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当日老夫纳妾,王爷专门遣人送来贺礼。老夫在此谢过了!”

  凌钲正在思考陆藤的立场,突然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想到芯儿已然成为他的妾室,心中一阵剧痛,明知不合时宜,神色间还是透出了无法掩饰的深刻痛苦。

  “我那小妾对煮药膳十分在行,得知老夫心脏不好,便精研了几味药膳来为老夫调理身体!我看王爷容色憔悴,不知对药膳可有兴趣?老夫这就让我的小妾为王爷煮几味药膳尝尝!”陆藤呵呵一笑。

  “大人说笑了!”勉强说出这句话,凌钲本就苍白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芯儿煮的药膳吗?那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可惜啊!这辈子,她都只会为自己的丈夫煮药膳了!

  “凌钲有些不适,想要休息了!怠慢之处,请大人见谅!”凌钲心中伤痛,觉得自己再不能从容面对何芯的丈夫,竟下了逐客之令。

  陆藤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拱手道:“既是如此,王爷好生休息!下官改日再来拜访!”说罢告辞而出。出门时,遇到了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姑娘。

  闵文曦提着汤走进凌钲房中,看见凌钲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吃了一惊,忙叫婢女送来热水,给凌钲洗了一把热水脸,又把凌钲身后的靠垫垫高,让他舒服地靠着,才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很不舒服吗?”

  “那是——芯儿的丈夫!”凌钲突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闵文曦看了他片刻,才叹息道:“今天早上,我见过何芯妹妹!”顿了一下,见凌钲紧盯着她,又接着道:“我问她为什么会嫁给陆大人做妾。她说——因为不爱,所以没有伤害;因为不爱,所以能够接受!”

  因为不爱?因为不爱才嫁给陆大人的吗?真是理智得叫人心惊啊!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凌钲心中百味杂陈。

  “这是何妹妹给你炖的汤,我方才已经热过了。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喝吧!”闵文曦盛了一碗汤递给了凌钲。她很想把何芯的伤心和内疚告诉师兄,思索良久,终究放弃了。何芯已经嫁人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就别再让师兄伤心难过了!还是想办法让他们忘了彼此比较好。

  汤?芯儿煮的汤?陆大人刚说要她炖汤,汤就送来了吗?她还真是听丈夫的话啊!还真是贤淑的“陆夫人”啊!端着汤,凌钲心底一阵冷笑。

  他很想把碗狠狠地摔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碗就像是在他手里生了根,无论下了多少次决心、转了多少个念头,他就是无法当真把碗摔下。

  沉默许久,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缓缓把碗送到了唇边。

  这可是——芯儿为他炖的汤啊!他怎么能够摔了呢?又怎么能够不喝呢?

  凌钲终于缓缓地喝下了汤。

  汤味极香,醇而不腻,喝过之后,带有一丝淡淡的苦涩,令人回味无穷!那是——芯儿的味道!一口一口喝着汤,他吞下了香醇,也咽下了苦涩。自与芯儿相遇以来的点点甜蜜,丝丝苦痛一幕幕流过心底,他的心情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芯儿已经嫁人了。无论他多么痛悔都已经不可挽回了。该是他清醒的时候了!他可以让自己痛苦,可以让自己生病,但绝对不可以忘记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也绝对不能让追随他的人感到失望。

  一口一口喝下汤,凌钲的心情也终于越来越沉静。芯儿离开后的害怕、得知芯儿嫁人后的震怒、深刻的内疚、痛悔的煎熬都终于慢慢沉淀下来,成为一丝缠绕心底、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怅惘。

  然后,他才突然想起,在他赶陆大人出门的时候,陆大人正在告诉他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只因为陆大人说芯儿为他煮药膳,他就不顾一切地赶走了他。

  对他来说,芯儿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啊!想到这里,凌钲脸上忍不住泛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深深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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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何芯居住的“静园”,陆藤便看到何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让人不敢逼视。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怜惜,走过去,轻抚何芯的头发道:“我刚刚探望了宁王。他的病并不若外界传言的那样重。我猜他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伤痛生病;另一方面却也是借着生病探探敌人的底线,你用不着太担心!”

  何芯这才转过空洞的眼神紧盯着他,过了许久,似乎理解了他的话,眼中才渐渐有了生气,喃喃道:“是吗?凌钲真的不要紧吗?”过了片刻,又才问陆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跟凌钲的关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藤拉着她起身坐在凳子上,又定定看了她片刻,才柔和道:“你若说你叫孟星便也罢了!你既说你叫何芯,数月前,宁王悬赏千两银子寻找你的下落,震动天下,我又如何能够不知?纵然刚开始,我一时还没有把你与宁王寻找的人联系起来,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更何况,你一直戴着这簪子……”

  陆藤看了一眼那簪子,又接着道:“听我说,芯儿!你没有嫁给宁王,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现在步步荆棘,处境艰难,你若是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早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陆藤微笑道:“宁王的冷静睿智天下皆知,谁能想到我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乱了方寸呢?”

  见何芯看着他,眼中露出询问之意,陆藤便把日间探病的过程详细告诉了她。连凌钲的衣着、神态、药物都说得一丝不漏。

  说完之后,陆藤又对何芯道:“芯儿!宁王生性坚毅,现在虽然深受打击,但早晚一定能够把自己调整过来的。他实在太重视你。若你一直留在他身边,这种重视早晚会被他的敌人利用到。到那个时候,他就死定了!无论他的功夫多高、实力多强都没有用。所以,你不要过于内疚。你还那么年轻,就放宽心好好生活吧!至于将来的事情嘛,谁又能说得清呢?你不要想得太多!”

  看着陆藤,何芯心中充满了感激,许久,才缓缓道:“那么,老爷!皇上问的那两个问题,您是如何回答的呢?”

  陆藤淡淡道:“我只告诉皇上,福王和寿王的势力在朝,宁王的势力在军,现在正是一个三方势均力敌的最佳局面,正好可以让皇上看看谁才真正具有驾驭天下的能力。若解散了宁王的嫡系军队,宁王实力大减,只怕终日疲于应付两位王兄的迫害,再无余力为朝廷尽力了!”

  “至于对草原用兵的事情嘛!福王实在是太小看展颜了。他只道现在草原混战,他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啊!鹤城大捷,他总以为是宁王运气好呢!就让他亲自去体验一下草原铁骑的厉害吧!耗些实力,也免得将来同室操戈过于辛苦!”陆藤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

  “谢谢你!老爷!谢谢你帮助凌钲!”何芯觉得自己简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你用不着谢我!我并非完全是因为你才决定帮助宁王的!当今三个掌权的皇子各有所长,但唯有宁王自幼饱历艰险,拥有一颗仁爱之心。我一直是看好宁王的,更何况——”

  陆藤顿了一下,接着道:“他是雅矜的独子呢!雅矜临终前重托于我,我又岂能不帮他?我在朝中一贯没有立场,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顺利地表明立场。雅矜去世后,我对他一直冷冷淡淡,就是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他啊!”提到雅矜,陆藤脸上又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之意。

  雅矜?雅矜就是雅妃娘娘?雅矜就是凌钲的母妃?就是画像上那个绝色美女?何芯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惊呆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陆藤究竟有多爱雅矜了。那么,为什么?雅矜又成了雅妃娘娘呢?这该是个十分伤感的故事吧!看着陆藤,何芯心中涌起了一丝怜悯之意。<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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