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成了普通打工仔

  云滨市今年的春天气温很有些反常。春节后,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基本是低温多雨的天气,寒冷异常。

  连绵的阴雨天气,使空气中的湿度达到了人们难以忍耐的程度,一切都湿漉漉、潮乎乎、粘乎乎的,让人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不舒服。

  土壤中的含水量,也早已达到了饱和状态。在大雨停歇的间隙,随意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用手轻轻一捏,指缝间便极快地溢出了水和泥沙的混合物,拉着线往下流。

  尽管气温偏低,可春天的脚步并没有停止。雍江的风光带上,枯黄的草地上,已经开始泛绿,露出了尖尖的草芽。街道两旁的香樟树上,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新绿。

  香樟树是江南省的四大名木之一,也是云滨市的市树。

  这种树,属常绿高大乔木,初夏开花,黄绿色、圆锥花序。香樟树树冠广展,枝叶茂盛,浓荫遍地,气势雄伟。它没有白杨树的斑斑驳驳,没有柳树的肿瘤结节,枝干如伞骨般一路长去,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画蛇添足。树冠状如伞面,在天空中展现出优美的曲线,如大家的书法,圆润连绵、俊秀飘逸。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上午九点,有两台小车从云峰集团的大院中驶出,沿延安路向东行驶,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向劳动路。走完劳动路,右拐到解放大道,继续向东行驶上立交桥。左拐下桥到西外环路,一路向北驶去——云峰人都知道,这是从集团总部去制药公司的习惯路线。因为这样走,沿途的红灯最少。

  云滨制药有限公司,坐落在城市北郊的两江套,距集团总部约十多公里。它的南面,紧靠雍江。在下游一百多米处的雍江南岸,是雷水的汇入口。在这里,江面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观:雍江碧蓝,雷水浑黄,泾渭分明。

  站在制药公司办公大楼的阳台上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美丽的风光。从近处绿树成荫的风光带,越过波光粼粼的江面,远处是两江口、铁路桥和一片开阔的田园和村庄。极目远眺,是一片逶迤的群山。所有的景观,构成了一幅迷人的画卷。

  两台小车进入制药公司的大门,公司的几个领导立即迎了上来。两拔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董事长张学丰说,还是先到车间看看吧,完了再到会议室集中。最高长官发了话,众人只能顺从,一行人便汇集到一起,往生产区走去。

  到了三车间,换上参观服,经过员工更衣间,一行人就进入到了车间内部。这个车间,是制药公司的骨干车间,主要生产250ml大容量玻瓶输液和小针剂产品。

  参观通道上,车间主任叶晓娟正迎着一群人走过去。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有两道浓密的剑眉,她一时还真认不出他就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张学丰。

  这是因为,众人都穿着一身白大褂,加上工作帽和口罩,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眉毛和眼睛。在这种环境下,如果双方不是特别熟悉,一时之间,别说认人,也许连对方的性别都难以判断。

  叶晓娟紧走几步到了张学丰的前面,热情招呼了一声,董事长好!心里却疑惑,这次安全检查的规格怎么这样高,连董事长的大驾都惊动了?

  作为车间主任,叶晓娟当然知道,这次安全检查,是集团公司按照市安全生产紧急会议的要求组织的,起缘于不久前发生的一起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因为那起事故,再一次给全国的安全生产工作敲响了警钟。

  再想,虽然张学丰身兼董事长和总裁双重职务,是企业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但很多工

  (本章未完,请翻页)作只要姿态到了就行,用不着事必躬亲啊?

  其实,叶晓娟想得没错。

  张学丰此次随安全检查组下来,名义上是带队进行安全检查,内心里,却是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集团公司最近招聘的一批大学毕业生的工作、生活和思想状态。因为对这批大学生,张学丰给予了特别关注。

  虽然在春节期间市里组织的大型招聘会上,云峰集团只录用了二十多个大学生,并且大多毕业于二本、三本类大学,不过张学丰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张学丰知道,要不是这场金融危机,这些学生中的大多数,肯定不会愿意呆在云滨这座三线中等城市里,也不会接受云峰开出的二千元左右的月薪标准,他们算是被逼上梁山的。

  但人才虽然招进来了,可这些人才中究竟会有多少人选择在云峰集团扎根,张学丰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底。其实他也明白,这批学生中,有相当部分人就是到企业暂时躲避“风暴”的,并没有扎根的打算。也许风头过去后,他们就会像鸟儿一样振翅而去。

  当然,张学丰也相信,只要来了,大浪淘沙,总会有一些人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事业,沉下来把根扎下。而留下来的这些人,就将成为云峰明天的生产和管理骨干,成为企业的希望。

  因此,在专题研究这批学生的工作分配时,张学丰建议,把这批学生全部放到基层,放到生产一线。让他们从基层做起,在生产一线了解企业的文化特色,接受企业的核心价值理念,磨炼意志,以此认同云峰,扎根云峰。

  与几个领导打过招呼,叶晓娟将一行人领进了车间办公室。

  在这里,集团公司主管安全生产的伍总,对此次安全检查工作进行了具体布置。任务明确后,一行人纷纷往外走,准备进入洁净区检查。

  张学丰不打算进洁净区。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进入洁净区比较麻烦,得换上更加严实的洁净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是作为董事长,并不适宜介入很具体的工作,姿态到了就够了。

  众人散去后,张学丰叫住了叶晓娟,让他陪同自己走走。随即,两人出了办公室,沿着参观通道缓缓走去,叶晓娟边走边介绍车间的基本情况。

  在一个参观窗口,张学丰停住了脚步,张着眼往里瞧。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是生产线的一道工序。此时,两个穿着严实的操作人员,正在凝神观察设备的运转情况。流水线上,输液瓶排列整齐地在传送带上快速移动,灌装机在高速旋转。

  叶晓娟凑上来,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道:

  “董事长,左边那个就是宋文婷,是这批大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女生。”

  “哦,”张学丰认真地看了宋文婷一眼,疑惑道,“我怎么看不出她是女的,好象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嘛,就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你怎么能辨别得出谁是谁?”

  叶晓娟笑道:

  “看眼神、身姿和动作呗,这就是我们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人练就的本领。全车间有一百多号人,你都得认识,要不怎么组织指挥生产。”

  张学丰赞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这批学生普遍的表现怎么样?”

  叶晓娟的眉头皱了一下,迟疑地说:

  “怎么说呢……还可以吧,有活力,充满生机。上次‘三八’活动,我们车间获得了总分第一名,就多亏了这几个大学生。不过……”

  叶晓娟说到这里,停住了。见张学丰的脸色很平静,才接着说,“不过,这些学生的性格,好像都有点古怪,自我封闭比较严

  (本章未完,请翻页)重。除了几个学生凑到一起时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外,基本上不与其他人交往,问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也不知他们成天在想些什么?

  “再就是喜欢使点小性子,兴头来了,热情很高;没有兴趣时,懒懒散散。还有,就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差了点,不愿做脏活累活。再有就是不大服管,喜欢顶撞,爱耍小聪明,纪律观念比较差……”

  张学丰不待叶晓娟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还有吗?”

  叶晓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差不多就这些吧。”

  张学丰说:

  “嗯,优点突出,恶习不少。不过,朱主任,这些都是80后,就冲他们在基层工作两个多月没有走人,就难能可贵了。你说是不是?”

  叶晓娟心里虽然不认同张学丰的观点,还是点了点头。

  张学丰接着说:

  “当然,他们身上存在的这些缺点,我们不能一味迁就,该指出的要指出,该批评的要批评。但在生活上、思想上,一定要多关心、多爱护、多沟通。小叶啊,你要明白,集团公司把他们放到生产一线,只是要去掉他们身上的娇气,培养他们吃苦耐劳的品质,你可不能把他们当苦力使。累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张学丰边说边离开窗口,往前面走去。叶晓娟连忙跟上,心里想起了什么,正在斟酌词句时,张学丰回头又问了一句:

  “哎,叶主任,有个叫纪小川的大学生,是不是分配在你们车间?”

  叶晓娟紧跟一步,说:

  “是。他分在包装班。”

  “最近表现怎么样?”张学丰问道。

  叶晓娟愣怔了一下,迟疑地说:

  “还……行吧。但最近,小纪的情绪波动很大,一会忧,一会喜的。”

  张学丰指名道姓的询问,让叶晓娟顿时感觉纪小川的身份有些特别,心里便谨慎起来。但她并不知道,对于几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张学丰亲自调阅过他们的档案。对纪小川,算是有些特别的感性印象,仅此而已。

  张学丰关切地问道:

  “哦,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叶晓娟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找他谈了两次,小纪都说没什么事。”

  张学丰想了一下,说:

  “好,带我过去看看吧。”

  包装区间,不在万级洁净区内,是整个生产工艺的最后一道工序。产品到达这里,已处于密封状态,外部环境已经不能对其内在质量造成直接污染。这道工序,主要是完成贴标签、药瓶装箱,以及搬运入库等环节。

  张学丰和叶晓娟来到包装区间时,看到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在这里,输送带上的玻璃瓶从洁净区流出,像潺潺的流水一样接踵而来。十多个员工被分成了几拔,有做纸箱的,有贴电子条形码的,有把药瓶装入纸箱的,有把包装好的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的……现场忙而不乱。

  叶晓娟悄悄告诉张学丰,那个正在把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的人就是纪小川。顺着叶晓娟手指的方向看去,纪小川满脸是汗,干得很卖劲,从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张学丰没有惊动纪小川,走过去试了试一个纸箱的重量,感觉挺沉的,得有二三十公斤吧。

  默默地看了一阵,张学丰就和叶晓娟悄悄退了出来。走到一边,张学丰嘀咕道:“也看不出小纪有什么情绪啊,好像干得挺欢的嘛?!”

  这话,叶晓娟不好接,只是默默地看了张学丰一眼……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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