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迴魂游梦
耳边，回荡着的是由远及近的哭喊声。
我不太听得清，究竟在哭喊着什么……只是隐约感到，这些声音定不是来源于同样一个人。
似是，有无数多的人，在同时哭喊着什么。
前方，是青行灯那暗绿色的光芒在不安地跳动着……而耳边，依旧是那渐渐放大了的哭喊声——突然，一阵极为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来福……来福，来福你醒醒啊！”
——谁在叫我？还用我最讨厌的名字叫我？
在那无比昏暗的周遭当中，我试图循着那愈加清晰的声音找寻而去——紧接着，还不等我从中找到丝毫，我的脸上竟就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一刻，我猜到了，是有人在打我。
但我却从未想过，这眼前的一切，竟就会随着这记猝不及防的耳光，在顷刻之间，发生了犹如斗转星移一般的变化：这眼前，哪里还是去往地府的奈何桥？根本没有青色的灯笼，没有提灯鬼，更没有身后的牛头马面，只有在我眼前放大了无数倍的……阿狸的大脸！
而不出意外的是，我再一次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贴脸”，惊得停止了至少一秒的心跳。紧接着，一股犹如天旋地转一般的晕眩之感，便又不由分说地袭上了我的脑袋。
但很快，我便听到，我这脑袋瓜，因晕眩而向后倒下直直撞在地上的剧烈声响……
甚至都顾不得疼痛的我，满心只剩欢愉与舒心——
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原来，我真的……还没有死掉啊！
我挣扎着转动了一下自己同样都不怎么再受控制的眼球，继而错愕无比地看向了……那个正骑在我身上的女人。而紧接着，就是在这四目相对的一刻，我身上的阿狸便又是一记“手起刀落”——“啪”的一记响亮耳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也是在这耳光落下的一瞬，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那本来就是要重新回到身体里的理智，也就拜她如此所赐，再一次向我说了再见。
而眼见着我已经苏醒过来的她，则是倏地一下就从我的身上站了起来，并接连向后退了两步，“你醒……醒了啊……你刚刚做噩梦你知道……不？”尴尬地笑了两声以后，她又急忙将双手举在了半空中。
那模样看上去，简直就是好不无辜的样子。
于是，我下意识便咬紧了牙关，又攥紧了双拳。
可我不过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又偏是瞅准了时机一般，径直将话抢了过去，“我这可是救了你一命啊。你这噩梦做的，都从床上滚了下来……”她一边甩着自己同样吃痛的手掌，一边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在地上，就跟诈尸了一样，突然就这样坐起来！”
就望着她那奇奇怪怪的动作，我倒是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而在那一刻，我后知后觉的脑袋中，才终于又生出了一丝犹如劫后重生一般的欣喜与感慨。这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正是我所熟悉与依赖着的一切——尽管被我搞得糟糕无比的人生，就和这房间与床一样一片狼藉。但好在，我的确还活着，还能慢慢蹉跎我的人生，也还没有失去记忆，只剩下一片不见尽头的空白与迷惘。
我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眼角当中，却都几乎要流出眼泪。
于是，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了身，并暗骂到：“你可别学了，丑死了……不过，真的谢谢你了，要是没——”
然而，都还不等我将话完整说完，我的胸腔里竟又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那在刚才梦里被长枪刺穿时的剧烈疼痛！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脂肪、肌肉、骨头和神经被一一穿透时的疼痛，真的是如出一辙！
根本就是身体自己之于疼痛的反应，在那一刻，我几乎是在地上，缩作了小小一团。
见状，刚刚还在一旁担心被揍的阿狸，又紧忙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我，并结巴着询问到：“你你你……你又怎么了？”
而事实上，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一定没有那么容易被放过。
如果说刚刚的只是一场梦，那为什么里面的血腥味是这样真实？那被长枪刺穿身体的疼痛也是这样真实？我所见到的和听到的一切，都这样真实？就仿佛，那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一样啊！
于是，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嘴上则俨然逞强一般喊叫出声：“我……我他妈怎么知道啊！？”
但很快，我的周遭，忽又彻底静了下来——
那一瞬，我本能地以为，阿狸突然停下焦急呼唤与询问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我的暴怒。不禁立即冷静下来的我，下意识朝她望去——果不其然的是，此时此刻的她正瘫在在地。
而她脸上布满着的神情，正是发自内心的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
片刻之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的她，支吾着开了口：“来福……来福，你——”说罢，她那另一只正颤巍巍悬在半空中的手，便又指向了我的胸膛，“你，你的胸口——”
而这一次，我显然也被她的这番神情与举动唬住了。
逼迫自己再次镇定下来的我，急忙伸手摸索起自己的胸口——竟然，真就，摸到了正汩汩溢出的鲜血！？
那一刻，我的心不禁猛然一颤——
要知道，那胸膛之上之于指尖的触感，除了鲜血之外……竟，与刚刚的那梦境，并无两样！？
而紧接着，都还不及我作出任何的思考或是动作，这个贯穿了我整个胸口的洞，便就像是变戏法一般，结了痂——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无论我接下来再怎么摸，又或是找寻……这能够在指尖感觉到的，便只剩下一个圆形的伤疤，和残留在上面的血迹……
面对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切，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我去，真他妈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