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亡，荒阅

  积弊成疾，自大征十五年，大夏国力日衰，中州境内流民四起，朝堂之上有权臣上本，奏请武宗皇帝——吕弘早下定夺，武宗帝遂下上谕——『有亡，荒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逃而舍之，则天下无臣，王事衰废，故执人于天下。受服者生，逃遁者死。逃所隐匿，与逃同罪。

  上谕一出，中州地界内腥风血雨，一时间流民无处安身，执回者，殍饿于桑梓，逃匿者击杀于荒野。虽民苦久矣，然大夏武运昌隆，无人敢揭竿而起。

  妖、蛮两族虽非我族类，但自上古以来与中州通商年深有余，实为守信重诺之族类，走投无路之下，流民纷纷聚集，欲翻越两界山，避难于妖、蛮境内。

  流民聚者众，两界山本是仙家胜地，风景秀丽，而今匪患成风，饿殍满地。

  两界山中浊气上升，青气虚浮，然仙山自有灵性，引来方外之力，涤荡污秽，两界山中，青云迷雾笼罩方圆数里。

  青光与迷雾好似幻海，此时慕青云耳旁没了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取而代之的是清风吹拂竹林的阵阵摩挲声。

  目不能视路，只能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是寻到了路，还是青雾自行消散，瞬息间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

  身旁的柏油马路变为泥泞的小道，霓虹的夜色消失无踪。

  异界！慕青云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字眼。环顾四周，远处青山巍峨、层峦叠嶂，山巅隐匿于云海之中，泛出点点金光，恍若玄仙妙境。近处竹海环抱，一片青绿、脱俗，乃文人雅士之所喜好。

  “这异界真乃人间仙境，妙哉、妙哉！”

  正所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自小受家学熏陶的慕青云，此刻竟然想在此处衔草结庐，定居下来。

  正在陶醉之际，竹海间泛起点点荧光，顿时惊出了慕青云一身冷汗。

  “磷光？鬼火？”

  当下，慕青云对此间世界还一无所知，不好妄下论断。但思绪之间，荧火逐渐燃亮了一片林海，燃的如此之旺，不觉让人心生猜想。

  转瞬间事情又发生了异变，熊熊燃烧的荧火似乎有了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竹林外，小道旁唯一的生人——慕青云。

  伴随着荧火的接近，慕青云眼见得近处的竹梢、叶尖挂上了一层薄霜。

  此间的荧火不同原本世界的鬼火，荧火冷冽、寒芒为霜，寒芒所触，生者化鬼，鬼者化聻。

  一愣神之间，慕青云脚下的泥泞已经冻结发白，刺骨的寒意扎入慕青云每一个毛孔，慕青云张了张嘴，竟然吐气成霜。下一秒，他转身发疯似的狂奔起来，他明白迟一步小命不保。

  然而西装、皮鞋实在不适合千里奔逃，随着日头西沉，一幅奇妙的景象展现在小道之上。

  荧火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夕阳之下慕青云身后，荧绿色的光带如九弯之曲水，绵延数里。

  扑通一声，慕青云重重跌到，如灌了铅的双腿，已经无力继续奔逃。他翻身坐起，看着即将追至眼前的荧火，不禁淡然一笑。

  “人生在世，时也、运也、命也，今日，身死于此，此乃天意！”

  话毕，慕青云双目闭合，坦然赴死。

  生死一线之间，慕青云怀中扁石青光乍现，奔涌而来的荧火如泥牛入海消逝无踪，紧接着青光绽放，蜿蜒数里的荧火瞬息间被吸入扁石湮灭寂静，扁石灵韵重现，彻底苏醒，化作一枚无瑕白璧。一股暖流从慕青云怀中迸发而出，瞬间席卷全身，刚才荧火的磅礴能量化为涓涓细流，滋润着慕青云周身。

  世间之事，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然通灵白壁重现世间，能否打破这无尽的因果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