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父子出游沙丘宫 危机暗伏赵王廷

  第八十一回父子出游沙丘宫危机暗伏赵王廷

  回前词《清平乐》

  雄才伟略,也有欠虑时。进退两难思抚慰,裂痕暗成补迟。二子争权未显,辅臣却已先识。紧锣密鼓策谋,风云骤起偏执。

  话说赵武灵王率兵攻中山国,以迫使屈降的方式,消除了赵国很久以来的心腹之患,后又将其虚名国君等族人,迁徙到西境杀害,彻底征服了中山之地。为巩固其统治,还坚筑了灵寿故城,在内建起高台便于瞭望守卫,号曰赵王台,并索性将灵寿改为赵王城,以彰显功绩,艰难攻打十二年之久,也算完成了一项伟业。武灵王为专事征战扩疆,便将王位传于少太子赵何,自称主父,暗掌国权,却专心对外征战,为窥强敌秦国山川地势,还诈称赵使赴秦面会新秦王,以观其人。其虎胆雄心得以践行,竟吓坏了秦国君,不敢小觑赵主父,心中怀惧不已,此事传闻各国,受到众口夸赞,为赵国增势添彩,进而威服诸邦。赵主父北征三胡之地,得胜喜回国都邯郸,于是奖功同庆,与民亲善欢乐。后观新王朝礼,见长子尊拜少王,甚觉理上不顺,想让两王分国并立,竟遭族亲夫人反对。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赵主父所商议之事,却终被人探听到,有个宫中侍从之人,原曾在东宫服侍故太子赵章,闻知主父商议内情,便暗自私告于赵章。赵章便与相臣田不礼说知,暗自商议计策,田不礼本为太子章师傅,也是对所教太子学生,寄予了很大希望,当会使自己能飞黄腾达,坐享富贵。只因主父宠幸爱妃吴娃,又继封为王后,做了后宫主宰,武灵王以致被枕边风迷惑,竟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执意将太子之位,换成了少子赵何。田不礼的愿望落空,对中途改换太子大为不满,但摄于主父威势,不敢公开反对,只是暗地里与赵章发些牢骚,却也能表面忍耐顺从,主父亦被其蒙蔽,还以为是忠臣良士。此时见赵章透出内情,并与己商议对策,便说道:“主父分王与二子,本是出自公心,却竟为妇人所阻,王年幼,不谙事,当乘间以计图之!主父亦无如何也!”赵章听后,也被其煽动起勃勃雄心,即有意夺回王位。

  赵章于是愤然说道:“父君无故免我太子之位,本就于理不合,全是那妇人从中弄谗,才致有今日,实可恨也!吾随父王征战多载,为国立下大功,父王看来确有醒悟,显出回心转意,却又被那恶妇所阻,至恨难消!此事唯君留意,乘机进取,当与君富贵共之!”田不礼听了此话,知道赵章已是下定决心,要想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王位,心中很是高兴。于是爽快答应,要帮其实现自己的愿望,因共同利益所系,可谓同心勠力,志向一致,从而激发了两人的坚定斗志,此后便暗中窥测时机,做好了夺权争位的准备。也就在此时,太傅李兌与相国肥义相友善,当他闻知主父之意后,便密告老国相肥义,遂说道:“安阳君强壮而骄臆,而朝内军中将臣,其党甚众,对失去太子之位,似有怨望之心。而其师傅田不礼,如今又为相助势,此人见多刚愎自用,只知进而不知退,若二人为党,阴谋夺位,行险侥幸,其事不远矣!”说的有些危言耸听。

  肥义听了此话,总还是有些不信,便说道:“患情未显,何以见得?”李兌即道:“此事虽为猜度,但未尝不为隐患,如今您任重而势尊,掌权施政,一心辅佐新王为要,有碍其阴图谋事,祸必先及自身,何不佯为称病,传政于公子成,方可自免患殃也!”肥义便道:“主父将新王,交付于我辅佐,并尊为国相之要职,曾谓之可托安危也!今未见祸形,而便先自避躲开,岂不让先贤荀息所笑乎?”竟执意不肯避祸交政,也是忠义志士。李兌听了肥义之言,知其心坚恒不怠,不禁哀声叹道:“子今为忠臣,恐不得复为智士矣!”因涕泣悲伤不舍,良久才含泪别去,实为这老友担忧不已。肥义本是忠贞之士,为赵国老臣良相,曾为赵国转危为安谋划调度,深受武灵王器重,为赵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方将年幼赵王托付与斯,视为顾命之臣,自知重担压身,故不愿半途而废,却始终想完成使命。

  肥义待李兌走后,细思其言,见有明识,竟致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食不甘味,久思难决,踌躇多时,未得良策,只好迁延不定,但却陡然提高了警觉。肥义平日在朝堂理政,也便注意周围臣将举动,看有无异常之象,或是军将变动存疑之事,并对近侍心腹高信,暗自嘱咐道:“今后如有召吾王者,必先告我!”高信即忙应诺。赵主父这时在宫中,除了国中军务处置调配,或是各地将领换防之事,均由他来决定,其它朝中政务及各国使节来往,均有臣僚承接处理,却闲暇无事见空余。主父只好是管集兵训伍,检阅军马操练,准备待有战事出征,凡是朝政外交,国民治理之事,全由肥义等臣僚操办,竟是有条不紊,使他不好随意插手再管,也是早已宣布过的。这时的赵主父内心隐隐觉得,自从交政放权之后,却有怅然所失之感,也不得不默默忍受着寂寞,不便再入朝堂听政理事,却逐渐觉出失去掌控之能,显是门庭冷清了许多。

  而这时的安阳君赵章,却以军中将帅身份,逐步执掌起统领职权,有时替代父亲巡察之责,也是主父有意培养锻炼其能力,未来能够担负起,率军出征重任。赵章此时虽才二十多岁,已有十数年的军战经历,与乐毅等一批年轻将佐,却都显的关系密切,多为结义之交,也是军中传统习惯,并不为人所忌讳,倒很盛行此道。由于赵章曾为太子,又是老国君亲子,现虽然被封为安阳君,本就在军中高人一等,所以均想与其结交,也是设法巴结高就,要想升职进衔当将官,走他的门路是最佳捷径。所以他就势网罗了些军将,成为军中一大势力,却常借机与朝臣相通,也因其具有特殊身份,倒也能结交些臣僚官吏,在朝堂上还很有威望,绝非他人可比。所以李兌所说的,其结交广泛,朋党甚众,却不是没有道理,这点老国相肥义,也是清楚内情的,只是看他对主父很是遵从,也就不太怀疑其暗藏野心,可对其师傅田不礼,却不大放心。

  这正是:主父有心分两王,欲弥失误作补偿。意愿虽止情泄漏,竟令双方惕攻防。暗流涌动裂痕显,坚垒破自隐内伤。出招不慎亏输必,向来错念悔断肠。

  此时无战事,赵主父在邯郸城宫内居住,不似远巡那样畅快爽悦,无拘无束,总觉有些沉闷无聊,再加上心事沉重,担忧两子将来或起争斗,后果难以预料。因觉得烦闷不舒,想出外去散散心,也可借机舒缓一下,这些时日的苦闷心情,见此刻正值天暖秋高,想起离邯郸城不远的沙丘之地,可以去打猎游玩。不禁心血来潮,决定带了两子同行,也好乘机调解一番,使这俩亲兄弟能平和相处,防止发生兄弟相残的祸情,也算是稳妥善举的想法,总欲以父子亲缘,化开这纠结难题。于是主父便发令出游,命赵王何与安阳君赵章随行前往,各带卿相随臣侍从者,外加护卫兵将人等,自是数目约略相等,昭示父子团聚游乐之情。经过稍作准备,这队人马便按时出发,浩浩荡荡赶往东北面的沙丘之地,便在如今的河北邢台市,所属广宗县境内,与赵都邯郸相距百余里,车骑行走极为方便。

  原来在这沙丘之地,是古时黄河故道冲积而成,由于水流的作用,东西涌起了很大沙丘,可以看出大自然的伟力,也是大水行过之后,给当地所创的杰作。后来黄河因改道南移,此地便遗下这些丘陵状大沙丘,经过数百上千年的淤积风化,原来的黄泥细沙,表面一层逐渐变成了土壤,具有了生长植物的条件。又经多年风吹来草树种子,陆续生长出一些树木草丛,成为了野生动物的栖息之地,所以从上古时代起,该地便有大型动物繁衍生息,就如麋鹿獐狍之类。因此地丘岭广阔,渐而草木繁盛丛杂,许多大型食草动物,将此地视为生活的天堂,成了大象之乡,因此河南被称为豫字,看字解意推测,据说就与大象有关。还有沙丘附近的巨鹿之名,就是因其多体大雄壮的麋鹿誉称而来,战国后修筑起巨鹿城垣,秦朝时建立巨鹿郡,也是沿用了古地名,汉末黄巾首领张角即为此地人。

  说到这沙丘之地的由来,还可追朔到古时的商朝,据传因地广人稀,商纣王在此地,修建了供其打猎游乐的园林,又在丘顶高阜处,建筑了规模宏大的行宫。以供其前来居住之用。还有史册记载,因商纣王凶残暴虐,在此地建造了酒池肉林,以供其荒淫享乐,由于其倒行逆施,造成了国内动荡战乱,因此惨败失国。又因周武王乘势东征,大败商朝军伍,兵临其国都朝歌,迫使商纣王跑到沙丘行宫来避难,眼见追兵围困攻打甚急,逼急商纣王,纵火烧王宫,后跳到火中被烧死。此地却留下了商朝的宫殿遗存,虽经过数百年变迁,却始终保留了一些古代遗迹,后经赵国夺取此地,便不断进行整修翻建,将其开辟为王家园林。赵武灵王即位后,由于喜欢射猎之趣,命人进一步建好行宫,以供其来此射猎游玩,也是一种练兵手段,因此将该地建成王苑胜境,也算是某种兴趣的充分体现。

  这沙丘上居高有台,建了两座规模不小的行宫,相隔有数里之距,中间还建有其它屋宇房舍,也是为所带从臣僚护将居住方便,两宫之间有来往道路相通。主父与赵王何各居一宫,跟从侍者仆人护卫等,均进入宫院中居间伺候,倒也屋宇院落联通,房舍数量充裕,布设的十分宽敞,能够容纳多人吃住居行。这时安阳君赵章,则住在两宫之间所建屋宇内,自有殿堂庭院不少,且修筑宽敞不俗,却也能安置所带人马随从,也是来前便安排好的,自然是按部就班而行。由于当日大队人马到达后,均已路途颠簸,需解鞍马劳顿,便各自到宫苑内歇息,均自有看护之人接驾伺候,顺便安置所带随从护卫,无须过多劳神费力。事先早有宫苑人预备停当,于是有条不紊,免至忙乱无序。主父便传令下去,让暂且安歇两日,以便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各自准备好射猎随员将士,之后再展开射猎竞赛,胜者获奖受赏,大家乐从遵办,全都不在话下。

  这正是:为解烦闷释愁怀,欲将往日忧郁排。父子同游融情趣,射猎亲聚沙丘台。离宫别苑好结谊,赛场君臣当举抬。原本密合骨肉愿,难知引发祸事埋。

  且说赵主父携两子出游,只因路不甚远,当日即可到达,也极易返回都城,所以朝臣们多都认为,这是极为寻常之事,并不觉得有何稀奇,所以国内安定无扰。主父心中也想借此机会,为两子联亲结谊,使得君臣能平和相待,防止以后不测之情发生,趁着自己年岁不高,做些弥合矛盾的益事,却也怀他的心思使然。所以在路上车撵行进当中,他便暗自思索谋划着,当如何借机规劝长子,要尊重他这父王的选择,既然已经确定了其弟为王,均为亲子兄弟,便当按君臣之分相待。尽管长子赵章为国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也是为了国家出力,自是应该做的,不必太过于计较得失,只便屈就臣位,在实权上再行弥补,也算是对其做些补偿罢了。而对少子赵何,虽因宠爱其母后立为太子,犹自继承了王位,遂后执政数年,也是悉心躬学为王之道,具有明显长进,并无缺失不足,不宜再行更变,也是关联对自身信誉影响,互让为好。

  这次随父王出行游走,对年少赵王来说,还是第一次出都城外游,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游历过程,也心知父王是在锻炼考验自己,心中却无比高兴,也为好奇心驱使。其实在赵何心底深处,还未有与其长兄争位之心,也不过是命运所做的安排,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这些都是父母之间事,他年少无知,又岂能懂得。只是经过太傅李兌教导,还有国相肥义老臣,不时指点授教解悟,对如何做个合格的国君,又当具备如何才能,才可驾驭国政策谋之术,却也颇有领悟。这惠王虽然年纪尚小,却具有赵武灵王的血脉基因,是个聪慧不凡的后辈,知道这做国中之主不易,弄不好会国败身亡,因此习学刻苦,躬身请教师傅下臣。其举动颇有为王的风范,受到了朝中众臣的交口称赞,这也是肥义等良相忠臣,平日耳濡目染,促学很多处理政务策谋,使其飞速成长,很快便适应了朝堂应对。

  而这时的长公子赵章,却是从小便跟随父亲,习练军伍技能,很早即出征参战,习惯了马上功夫,武艺自是不凡,却缺少朝堂执政经历,也是其美中不足。其实这两兄弟王子,若是同心同德,正是相得益彰,互相弥补了各自缺陷,还可互相学习,也会大有作为,若是此时处置得当,对赵国发展会大有益处。但却因其从师不同,因又应了人们思想意识不同,多怀私念情弊,而其父王又因年轻固执,定要轻率易换太子,使接继之人骤变地位,必然大有触动。造成了不满争竞的危机,实是赵国潜存的风险。这次赵主父出游之策,原本是想借外聚之机,弥合两子的争位内斗隐患,也知己错难改,即便将国一分为二,两王并立,国必弱而难存,也不免会起纷争,到时更难收拾,实非良策。因而便止住其意想,却不曾想被泄露风信,暗中激起了这长子的宏志野心,妄图夺回失去的权位,又外加其佐相私欲较重,受到怂恿推助,顿使险情倍增。

  这些凶险暗流涌动危情,并未明显露出端倪,亦无兄弟不和迹象,赵主父却不曾觉察出危险,也未引起其足够的警惕防备,只是谋虑长远隐忧,也是想防患于未然。这却引起了国相老臣肥义的警觉,也是因友臣李兌之说,告诫了其中谋断之虑,使他不得不有所防范,就怕临机生出事端,难于应付处置。于是在知道主父之命后,自是也随驾前往,便与李兌和公子赵成商议,为防变生不测,将会因临机调军耽搁时间,定是不利勤王救应,须早有所部署,做足了谋划准备。这样经过商议,遂暗定出应急策谋,即在主父同赵王走出城后,李兌公子成两人,便各率一队骑兵,约略有三四千人,均为护城精锐将士。分别驻扎到城外,接近沙丘之地,具体地点只三人知晓,以防不测发生。

  再说主父与赵王安阳君三人,各自安置好宫殿及住所后,便都须安心歇息,也为消除路途疲劳,做好两日后相聚射猎准备,预先分派布置好参猎将士,只等比赛时刻到来。可是等到了第二日白天,眼看已都安排就绪,参赛兵将摩拳擦掌,想着获得奖赏,也不枉来此地一回,显露出射猎本领。田不礼却暗自对赵章说道:“少王出游在外,其兵众不甚集,此谋事大好机会,较之城内实易得手矣!”赵章便问如何设谋,田不礼即道:“吾已想好一计策,就是若假传主父之命,召少主去其宫内,王必至!吾暗伏兵于中途,截而杀之,再奉主父令以抚其众,谁敢违者?”看来也是临机思谋之计。赵章听后略一思索,忙说:“此计甚妙!当以何语相传呢?”田不礼便狡黠一笑,凑在其耳边小声说出招法,赵章即点头说好计谋,也是言听计从。

  赵章不愧从军多年,练就了雷厉风行的果断性格,便听从田不礼的计谋,早已窥测时机夺权争位,恰遇如此良机,自思失不再来,于是决心下定,不再有任何犹豫。便暗自召集所带护卫将军尉密议,因均为心腹之人,平日唯赵章之命是从,都指望能依靠其权势,以此高升获益,取得富贵,却能飞黄腾达。平日对主父无端取消,其太子之位均怀不满,听说主人要趁机勇夺权位,替代为王,铲除政敌,都很是愿意跟从,也是想建功受赏,眼前即为良机。只见赵章说道:“从吾成事者,定当富贵与共,绝不失信,不从者死,绝不手软!”说完看各亲将。见都齐声应诺,坚意跟从行事,也知其有主父撑腰,亲情难断,雄心愈壮,不容犹豫,此刻都想是富贵险中求,乃军将的禀赋所支使。

  这正是:出游车马浩荡行,

  各怀心思却不同。

  主父惟愿两子和,

  君臣亲聚保国宁。

  良相忧患生不测,

  暗调军马卫护从。

  竟有叛逆田不礼,

  授计篡夺王位梦。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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