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白丁上位遭嘲笑

  灰暗的云层之上,掉落着一双巨人的眼睛,流淌的泪水,让犀首城一时间大雨滂沱,就是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第一百二十一代新剑皇,被他的王侯将相们拥簇着,跨过了暴涨的晴川河,消失在了“春暖花开河南岸”的尽头。自此,这位新剑皇终其他的一生,都再也没有能回来。

  大雨过后,万物始新,犀首城的中央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封疆大会,坐在上首左右两边的几方势力,都目光阴沉的望着那个身穿皇授紫衣的青年。上首中间位置上,留着一个空座,空座前边,早就立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宣旨官。

  那位穿着皇授紫衣的青年还有些腼腆,青涩的脸庞刻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像个新郎官一样被身边的亲随轻轻的从人群中推出来,然后孤独的站在红袍宣旨官的下方。

  红袍宣旨官脸色急切,略有不耐,给人一种还急着去赶场的忙人印象。

  “神授皇命,皇授紫衣。听,五德气衰,人皇断代,玄黄裂土,山河飘摇,仍有秦木,能秉承上古赤心。特诰封尔为驭龙剑士,永守帝墟祖土。”果然,红袍宣旨官极速念完,连一杯奉茶也不愿多喝,就匆匆离去。

  青年接过红袍宣旨官手中的圣旨,难掩脸上的喜悦,向着上首空座的位置迈去。刚迈出一步,他就有点眼花缭乱的错觉,底下人群顿时爆发了一阵欢笑声,甚至还有一个没心没肺的亲随乐呵的起哄:“秦哥,你没幸福的晕倒就不错了!”

  除了身边的亲随,别人的话可就不好听了。

  “唉,现在连漏气道体的白丁也能当城主了,我看剑气王朝是没救了!”

  “要不是他扶起的那个老爷爷是上一代剑皇,他哪里有这么风光的时刻,当权者现在已经任人唯亲到这种地步了,我们还有什么盼头?所有的一切都是狗屁!当权者在任命上才不会看你有什么天赋和血脉,也不会看你有什么功勋和荣誉。”

  “可不是么!以前只要是从荣誉剑门出来的,怎么说都还算个小贵族的!现在呢,前线战事一吃紧,就连我们这些小贵族都要被拉着修城墙。”

  “唉,当权者无能,可是为什么受罪的永远是我们?所以这次剑气王朝主持南渡,我都没有跟去,真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

  这些话都转进青年的耳朵,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那颗热燥的心一下就清凉了许多。

  嫉妒永远像刺一样扎人,况且喜欢讽刺挖苦的总是一小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没落贵族,他们总能将不满的情绪蔓延出去,引发众人的窃窃私语。可是真让他们挺着胸膛做人的时候,他们又是那么稀松平常什么本事也没有。

  想到这里,青年的耳朵不再受这些人的影响,他的方向明确脚步坚定,向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走去。等他快要在上首的空位上落座的时候,一声“慢着”,就将广场上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听着轻缓而来的脚步声,每个人的心里都感觉,此刻面前正有一群大象,呼啸狂奔。青年转过身,有些吃惊,“安乐剑士宗乐周?你这个夺位失败的老鼠还敢现身!”

  “什么夺位失败?老夫只是看不惯剑气王朝不用人才,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分封一方之土,因此才不被剑气王朝所容罢了。”宗乐周吹胡子瞪眼,一改昨日卑鄙下流的面目。

  “原来剑气王朝还有宗乐周这样正义的皇族,据说他可是老剑皇的亲弟弟呢!好可惜他没有当上新剑皇……”

  宗乐周听到底下炸锅的声音,觉得人心可用。他嘴角勾笑,“秦木,不是我非要现身,而是你来错了地方。如果你非要坐在这里,我让他们,给你在我旁边重新安置一个小板凳好了。”

  望着秦木皱眉的样子,左右两边的几方势力和宗乐周同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借你的面子,哦,不!不!秦木又有什么面子呢!我应该是借红袍宣旨官的面子,才把犀首城的各方势力和所有民众都聚集到了这里,而你的辉煌就属于那读圣旨的三分钟。现在,应该是由我来主持成立犀首城新剑盟的闪光时刻了。”

  说完宗乐周就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的空位上,把秦木晾在了一旁,秦木沉闷的脸上,顿时暗淡一片,又不甘的想争执几句的时候,却因着急而咬住了舌头,那种疼味和心烦就别提了。

  “新剑盟,新气象,首要就是要注重天赋和血脉,所以我把天赋测气碑和血脉显化壁都跟搬来了!秦木,你作为犀首城的一城之主不带头测测天赋和血脉吗?”宗乐周的话刚刚脱口而出,就引发了广场上更大的一片哄笑之声。

  “宗盟主,让我先来!”

  “我先来!”

  底下沸腾起踊跃的声音,看来荣誉剑门的小贵族们真是被压抑太久了。与此同时,广场上还有不少的白丁,百丁们却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缩了几步。

  随着天赋测气碑和血脉显化壁不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了:“若是再让一个漏气道体的白丁当城主,那我们犀首城的人出去以后当真就没有脸了!”

  “嘿嘿,请白丁当城主!我可受不了这衰气!宗盟主,我们要换人当城主行吗?”

  宗乐周此时挤眨着眼睛,摊开手瞧着一脸病黑的秦木,“要不,我告诉热情让你下台的人们,其实你秦木是个天才?”

  秦木努了努嘴,说不出话,他身旁的亲随更是个个都垂头丧气,蔡寡妇站在灵感神婆身侧,紧挨着秦木,低声开始喋喋不休:“是谁说他皇授紫衣,脚剁犀首城!你怎么不张狂了?你还要烧了灵感庙,砸碎众神像,建立一个没有神的白丁国?你现在知道身为白丁是不能诋毁神的了吧?不仅不能诋毁,还要将神供奉在心尖尖上,看你这会引来雷火怒劈,遭报应了吧!”

  这时候,秦木旁边的亲随中,突然抬起了一双灿烂的眼睛,眼睛下面张开一张扩音的嘴,“不用了!血脉又如何?若不能够为了天下苍生,还不是一个穷凶的武夫!天赋又如何,若只是为了心中的自私,还不是夸夸其谈一智叟!”

  面对秦木此时不理智的失落,江小玉及时发声。

  蔡凉凉揪了揪正说话的江小玉的衣袖,示意江小玉别说话了,她慌张的望了一圈,就发现那么多的眼睛,像火石一样打在她谦卑的笑脸上,滚烫滚烫的疼。

  “为什么不说了?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江小玉不顾蔡凉凉的阻拦,她迎着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眼睛,蹬了回去。蔡凉凉气的直跺脚,却拿江小玉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头埋的更低。

  听到江小玉的话,秦木忽然明白自己不能退缩,一旦退缩他将在犀首城再无立足之地。他的舌头顿时失去了痛感,疼过之后仿佛充满了雄浑的力量,他睥睨着众人的眼睛,尤其是白丁们退缩的身影,振臂一呼:

  “我们没有天赋,没有血脉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让我们天生就是漏气道体,不能炼气呢!如果这是神的诅咒,那我们就从神那里讨回来;如果我们可以破极补漏,那我们就算奋斗终生也要达成所愿。恐慌什么?不耻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渺小,我们卑微,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缩什么?我们退什么!”

  宗乐周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个头发不长,说话声大的女人。这个形象美不达标的女人,偏偏将一副平平无奇的丑形象转化成一种灵魂美,竟然破坏了刚才对他很有利的局面。

  众人火辣的目光,紧随着宗乐周的方向。

  在江小玉脸上,没有找到凌霄花的炫丽,却看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能和他们肩并肩凝视的清纯和直率。

  看她,是看深湖,是看大海。明明那么小的身躯,却拥有着深沉的坚贞。

  众人在她身上发不出气愤的指责,只能更加戏谑的瞧着秦木,笑他连个女人也不如。

  “呵,我倒要看看你们没有天赋和血脉,又能逞强到什么时候!还有,秦木你如果是靠身旁的那个姑娘给你代言,那么就请你转告她,现在赶紧以塑造好身材为重吧!要不然等你们没地方可去了,灵魂再美而身材差,我也不会收留她。”

  “哈哈。”

  秦木好不容易攒起来激奋人心的情绪,又被这痞痞的一句话给稀释了。

  秦木感觉他马上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宗乐周此时眼神里充满了戏逗。

  “大家快冷静下来,宗乐周就是要激我们跳出来测试天赋和血脉,他不仅要我们更丢人,还要剑气王朝赏赐给秦大哥的封号更加一文不值,臭名远扬。”江小玉赶紧拍了拍亲随们绷紧的胳膊,担忧的小声解释,所有人目光交汇,都重重的点了点头,且等他日我们都拥有了实力再报今日的羞辱。

  看着秦木和身边的亲随们再无固执,江小玉甩了甩她的齐耳短发,给发笑的人群翻了一个白眼,转而又大声对秦木说道:“秦木哥,时间不早了,东方公子还等着我们学炼气呢!”

  “哈哈!漏气道体的白丁学炼气,这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广场上的众人借此发泄够了情绪,宗乐周才做出一个静一静的手势,继续说道:“既然秦城主还有大事要做,我们就不留他了。我们快点继续新剑盟的选拔,挣取全部有用的人都加入到新剑盟,让我们为保护犀首城多贡献一份力,好吗?”

  “好!”

  “永远追随宗盟主。”

  “现在犀首城依照什么重新划分势力?”

  那些有天赋有血脉的人群顿时又沸腾了,蔡凉凉走到蔡寡妇跟前,小声说道:“阿妈,我们该走了!”

  蔡寡妇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要走你走,我决定待在你神婆姥姥身边,等秦木这个废婿不让咱们一家天天吃苦气果了,我再回去!”

  蔡凉凉扭捏了下,无奈的望着皇授紫衣的青年,他身旁只有几个白丁亲随,看着他们迈开一意孤行的步伐,走出犀首城中央广场时,留下的落寞和萧瑟的背影,顶着身后还有一双双看白痴的冷眼,就感到和他们走在一起十分丢人,秦木这时候却喊了一声:“安乐婆,你还不跟我回家?”

  蔡凉凉听了这话,脸腾一下就红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原本以为今天自己是来当城主夫人炫的,没想到走的时候是这样一个结局,心里落差极了,她艰难的走到秦木身边,“你急什么嘛?我就等一下阿妈,没想到阿妈说她不回去了!”

  秦木转身望了望身后,只见犀首城的中央广场依旧人声鼎沸,可却没有一个目送他的人,他们都在快乐的划分着犀首城和犀首城脚下的三百里帝墟祖土。

  喉咙里发出一阵“呵呵”干笑的秦木,更加用力的握紧拳头,之后认真的对蔡凉凉吼道,“她不回你也不回!”

  唉,今天本该是人生册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想到竟是这样黯然离去,狂风都衬托了人心的烦躁,呜呜的对着天地怒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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