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古修
西黎城是人族的首都，城墙宏伟壮观，运河宽有百丈。
隔着运河眺望，城卫就像蚂蚁般渺小，巡逻在运河畔、城墙头。
河面上建有三座桥，是通往西黎城的必经之路。
一座供贵族和仙宗弟子通行，旁边有块阔大空地，停驻数十辆飞辇。
一座供马车行驶，几百辆马车从桥西排到桥东。
一座则步行平民的路，显得很拥挤，如果从天而降一个胖子到桥上，必然有十几人挤落到运河里。
两人排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轮到他们。
云凡虽然是家住西黎城，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城外的风景，惊奇地打量每一处，看起来就像一个初入西黎城的乡巴佬，鉴于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顶多算个上京文考的书生。
盘查很麻烦，一名城守例行公事对他们进行全身检查，又拿出一尺厚的通缉令对比相貌。
云凡蹙了蹙眉，悄声问高虎：“能不能快一些？”
高虎一脸肉疼，悄悄朝城守递过去几两银子。
城守面无表情地把通缉令收了回去，摆摆手，冷漠道：“愣着做什么，赶快进去，后面还排着队呢。”
正街大道很宽，可容二十两马车并排前行，却被平民挤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
高虎拉着云凡，一来怕走丢，二来抄近道，解释道：“左右两边都设有空旷大路，外围是下等平民的居所片区。”
“下等平民？”
“大少爷你可是本地人啊，连这都不知道？”
高虎惊疑地看着云凡，指着前方拥挤的行人，说道：“这里不算西黎城，顶多算定居在西黎城境内的下等平民区，真正的城里人都居住在贵族区，过了那条什么河就是。”
“西河。”
“对对，西河，你跟我来，带你走阳光大道。”
“是阳关大道。”云凡纠正说道。
“好吧好吧，快些走，一会儿下雨还得花钱买伞，路还远呢。”高虎说道。
阳关大道确实很宽，是专供西黎城贵族富商或皇族仙宗人士提供的道路。
诡异的是，大街上空无一人。
酒馆打烊了，客栈关门了，数十家花楼也没传来媚笑声，二三楼空荡荡的长廊一个姑娘一个酒客都没有。
“是这条路？”云凡疑惑问道。
“你忘了我的老本行么？怎么可能会迷路。”
高虎拍着胸脯保证，又说道：“奇了怪，不至于这么空吧？”
秋意渐凉，天空的乌云聚拢起来，不一会儿便下起霏霏细雨。
两人走到旁边一家杂物店，留下几文钱，取了两把伞。
“等什么？”
“等城守，有专门的城守负责这条街，我第一次进城的时候，不懂规矩，没有经过盘查就往前走，差点被抓进牢房，还花了几两银子，拍了好阵马屁，才放我走的。”高虎解释说道。
云凡没说什么，蹙眉望着杂物店旁边的告示栏，上面贴着一张寻人告示，是他的画像和名字，有消息踪迹视情况而付银钱，五十至一百两，寻到云凡并带回御剑山庄，可领取一千两白银。
他知道这张寻人告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没想到时隔一年多还贴在告示栏，有些讽刺。
“走吧，回山庄。”
云凡撑起了黑纸伞，细雨密集轻打着伞面，发出浮浮的声音，很好听。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脚步声被湮没在细雨里。
二楼方块的“酒”字招牌轻轻晃动，菱角轻轻撞击着木栏，响起没有节奏的敲打。
满街的胭脂味儿飘来，嗅入鼻端并不好闻，刺得鼻子想打哈欠。
云凡蹙着眉头，脚步轻缓。
高虎扯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一抹鼻涕打算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
“酒”字哐当落到地面。
空气中一道寒光破雨而来，将高虎的纸伞划破成两半。
高虎抬头，看着只剩半边的伞面，惊道：“有陷阱。”
高虎提醒的同时，已经结猛虎印，挡在云凡身前。
陷阱是他在急迫时叫出来的猎人特有的称呼，以他的文化，对刺客和埋伏很陌生。
云凡早已退到一家客栈的门前，纸伞丢弃在旁，脚下两米处的石板被挑了一道平整的缺口。
他警惕地望着对面二楼的木栏，后面是一扇紧闭的窗。
窗的那面房间中有人，他没有出剑，但已释放出了剑意，强悍如斯。
“退开！”云凡轻声说道。
“不退！”高虎犟道。
白虎仰天狂啸，气势惊人，警惕望向四周，高虎不知道敌人所在，它自然也不知。
没有任何阵纹的迹象可寻，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阵师，而是古老仙门的修行者。
木栏边缘处，裂开一道痕迹，几颗细小的木屑弹飞而下，这些木屑飞行迅捷，像暗器一样落在白虎的身上，让它发出痛嚎，高虎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受创不轻。
“妈的，这是什么鬼！”
高虎怒骂一声，控制白虎猛然跃起，直扑二楼。
“回来！”
云凡的阻止已经晚了，白虎的前肢还未接近木栏，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震落在地，虎头杳杳流血，被木屑所伤的部位这时才渗出兽血来。
兽血染红了石板，又很快被细雨冲淡。
高虎心神受损，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定定挡在云凡身前。
云凡一直凝视着木栏后的那扇窗，抬手朝着高虎脖颈一切，高虎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吱呀一声，那扇木窗开了。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探出了头，脖子伸起来才勉强能够上窗台，他好奇地打量着云凡。
“咦？你倒是挺关心那名仆人。我叫白莫雪，你呢？”
“云凡。”云凡退了一小步，让身形保持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的，就是想问一下，听说你不能修行，刚才是怎么回事？”
白莫雪用食指挠着歪斜的头，疑惑问道：“难道我等错人了？不对不对，明明就是你这张脸啊，那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样子仿佛真是私塾里虚心求教的学生，淳朴无害。
云凡没有回答，分出一道神识去灵府，向伏求救。
是的，他自问不是这少年的对手，二品阵师高虎的猛虎印不堪一击，古阵术也需要一些时间布阵，除了伏，他想不出任何办法。
“谁指示你来的？”云凡拖延着时间。
“家里几个长辈咯，他们都不愿意来，只好我来咯，我不喜欢他们，给我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像女孩子对不对？”白莫雪嘟着小嘴抱怨说道。
“是很像女人。”
“连你也嘲笑我。”白莫雪生气说道。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道剑意凝结的寒芒再次破雨而出，直斩云凡，将云凡脚下的白石砍出细小缺口，其中有一块石屑划破他的手臂，一阵痛意袭来。
“咦？你好狡猾，我还没出招，你就开始躲了。”
白莫雪撅嘴一哼，三把锋利小刀悬浮在他头顶，咻咻疾射。
房梁上几块黑瓦应声而碎，木柱上留下一道尺深切痕，云凡脚下那块碎石，像豆腐一样被切成两半。
“气人，你自己走出来，我会让你痛快些死！”
“不呢？”
“逼我出来，你就死的惨咯哦。”白莫雪说道。
“试试。”
云凡很无奈，对方不过是个十岁少年，飞刀中竟然蕴含着强大的剑意，若不是他在七岁时感受过万剑林的剑意，根本无从防范。
下一刻，云凡神色凝重。
白莫雪像小孩子撒气一般，抬手扔出一个木偶娃娃，攀着窗台，另一只手举起一柄很厚重的石剑，竟比他整个人还高。
翻身跃过木栏，脚尖一点黑瓦，哐声落地，那柄厚重石剑插在地上，入石几分，将木偶娃娃斩成数断。
他轻松拔出石剑，扛在瘦小的肩膀上。
“看到了吗，是你逼我的。”白莫雪踢了踢碎木偶，打了个寒战，说道，“真冷。”
“多穿一些。”
云凡的神色忽然冷漠下来，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
“你这是什么功法？”白莫雪蹙了蹙眉，稚嫩的小脸上一脸凝重。
云凡没有回答，或者说伏不喜欢说话，慢慢走向白莫雪。
“你做什么！我不杀你了行不行，你别过来。”白莫雪大惊失色，他能感受到云凡的变化，那种令他畏惧的气息。
“啊！！”
白莫雪正欲飞退，被伏一把捏住脖子，一股股精纯的元力从他周身汇聚到脖颈处，吸入伏手中。
“哼！才三品凡修！”伏很不满意。
白莫雪瘦小的身躯应声落地，飞快去抓石剑，却是再也无法挥动自如，惊恐叫道：“走开，别碰我……”
伏没有理会，一脚将石剑踩得粉碎。
细雨霏霏，润撒在石板上，溅起的雨滴晶莹剔透，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房梁有微光，石板有微光，黑瓦有微光……
白莫雪身形轮廓上的光跳跃起来，因为他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伏拖着高虎的身体行走在雨中长街。
每一次高虎醒来，就被伏轻轻一捏脚腕，再次晕了过去。
…………
灵府内。
伏背对着云凡，冷冷说道：“以后这样做。”
他在教云凡，手法、功法、部位，能将对手的灵气最大化归为己有。
“古老仙门果然厉害，三品凡修只相当于三品阵师的实力，却比阵师要厉害很多。”云凡感叹道。
“哼，你懂什么。”
伏犹豫了会儿，说道：“阵师本来就一无是处。”
“为什么？”云凡面露不悦。
“古修是修炼自身，阵术只是外力，旁门左道。”
云凡知道这些，但他不认同伏的说法。
古修是最为古老传统的修行方式，以提升实力境界为主，阵法符纂法宝丹药等等均是辅战的手段，而阵修则是精通阵术一门，以修为境界来辅战。
事实证明，古修的确更为强大，但是门槛较高，提升境界实力很慢；阵修则对天赋要求较低，提升实力也主要是钻研阵术，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阵修也并不像伏口气中那般一无是处，至少古阵术就很强大，并且对元力没有任何要求。
客观来讲，古修确实更适合修行者，大陆之所以从几千年前进入阵修时代，则关系到很多隐秘。
因为古修师祖余不休（勾魂）的目的，也因为某群人的出现。
按照伏所说，云凡吸取而来的灵气，大部被伏吞噬，极小的一部分会被云凡继承，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对他来讲甚至吞噬几名圣者而来的灵气，还不如杀一阶灵兽修行快，因为伏看不上一阶灵兽那点薄弱的灵气，全归他所有。
如果遇到像勾魂这种万年老怪物，即使是很少的一部分，对他也极为有用。勾魂的神魂，哪怕他只继承了极少部分，也相当于有八品圣者的神识强度，可见吞噬的好处。
不过尴尬的是，伏表示上次只因为勾魂进入灵府的缘故，如若不然，现在的伏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伏还没有彻底觉醒，他需要更多的灵气来使他变得强大，无论记忆还是境界，都必须靠灵气来恢复，现在的他，在掌控云凡的身体后，最多只能发挥出八品凡修（阵师）的实力，要对付九品以上的对手，只能出奇不意靠吞噬能力。
云凡苦笑不已：吞噬么？听起来很牛掰，可吞噬一个万年多老怪物的神魂还不到八品境界，可想提升的难度。
打得过的，没多大用，有些用的，又打不过。
只能靠慢慢积累了。
云凡和伏本就是两个人，或者说两道神识，与其用微乎其微的方法提升伏的实力，还不如用更加快捷的修炼方式提升自己。
这是每个人都会算的账目。
替别人打零工拿着一文钱的薪银，和自己当掌柜日进斗金，怎么选？傻子都明白。
当然，伏的吞噬能力的确能作为出其不意的保命手段，而且有着无视境界的强大之处。
云凡想着以后一定要多吞噬灵气，就当还几次救命之情吧。
正这般想时，机会来了。
伏挑了挑眉。
云凡深深吸气，感受到一股陌生气息正在逼近。
准确的说，是他在逼近陌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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