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俗人修仙
无垠草海中，三道身影。
络腮胡轻扯着胡子，好奇望着天际，不解道：“老四，你的幻阵？”
盲老沉默无语，他也感应到一座幻阵的崩塌。
无腿怪人爬行得很快，脸上黑气与苍白交映，表情凄厉，沙哑说道：“我要用他们喂养尸虫！”
老四习惯了爬，如老二不用探路棍，老三身上有洗不去臭豆腐味儿，这些特征都是他们隐藏身份的手段，很有安全感。
他在黑山城爬了十几年，曾为十个铜钱和其他乞丐比速度，他是最快的，甚至在不用元力的情况下，他也能比常人移动得更快。
他此时像一个潜伏在妖国边境的优秀士兵，试图飞快靠近敌国将领，给予致命一击。
盲老和络腮胡沉默下来，快步跟上他的身影。
石壁有个山洞，老四爬到洞前，倚着石壁一脸悲痛，嚎啕大哭，哭到嗓子都哑了，才沙哑痛声道：“秋儿，等我替你报仇！”。
两人都知道老四和他的灵宠关系特殊，只没想到老四用情至深到这般地步，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四……节哀。”盲老叹声道。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你说的那两人，替秋儿报仇！”老四恨恨道。
老四脸色阴沉，盯着老三，他最讨厌假惺惺的人，五年前他用同样的眼神看过肥大婶，然后肥大婶今天就死在今日的杀局中。
“老四，八鬼就剩咱三，再死下去，大家都没法儿活。”络腮胡忙说道。
“他说的不错，俺们三人必须团结起来。”盲老说道。
老四抬头望着天，像在厌恶蓝天的美丽，其实他在看石壁上方的平坦，在想消失的两个恶徒。
“等！”他冷冷说道
“等？等到什么时候？”络腮胡急道。
“很快！”老四阴狠说道。
两人不再多问，沉心静等。
…………
一条蜿蜒小径，两旁古树林立，地面鲜有杂草，云雾为林间披上一层神秘薄纱。
云凡怔了片刻，下意识去摸腰间，才发现镰刀不在身上。
寒舍生活一个月，每日做着同样的功课，读书、除草、偶尔伐木，早就养成惯性。
此地和寒舍某处颇为相似，他甚至知道往前走百步有一桩茅屋，茅屋里住着一位严肃的张师兄。
五星传送阵难道将他送回了寒舍？
略一想，便觉不对，此时正值午后，眼前明显是晨时景象。
确认是幻境，云凡依然前行，有些担忧那名女子，她是否也和自己遇到相同的处境？她在同一处幻境中还是其他地方？
拨开云雾，沿路直走。
不多时，见一桩茅屋，门前地面用镰刀写着几行字，屋内空无一人。
云凡止步于此，前方有一道无形屏障阻隔着去路。
他蹙眉望向周围，才将视线重新投入到地面的字上。
字体古老，是太虚时代的字体，云凡勉强能认出来，几行字是一道题：一路走来，白石几块？
云凡苦笑无语，心想这算什么题？
他回身一望，微微一怔，浓雾已将小径掩盖，看不清小径。
无奈之下，他只能倒回重走，边走边数，再次来到茅屋前，苦笑不已，那道题竟变成了黑石几块。
他心想是寒舍哪位前辈的恶作剧。
不过这道题的答案，他却是知晓的，刚才他不光数了白石，也数了黑石，还有被青苔覆盖住的青石。
捡起一根树枝，写下答案。
用手触碰屏障，已经消失，继续往前。
不多时，再见一桩茅屋，地面同样有太虚时代的几行古字，依然是一道题：奇将殿以何称为尊？
这道题很难，奇将殿在仙史中少有记载，殿内弟子均潜伏在各大宗门，十分隐秘，所以才能一夜之间将各大仙宗灭门。
恰巧，云凡听勾魂讲故事时无意中提过两个职称：象、卒。
将帅士象马车炮卒兵，骑将殿以棋子为称。
云凡还知道幕后殿主、将和帅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勾魂。
他没有答殿主或勾魂，很工整的写上：将帅。
这道题很侥幸，所幸对了。
继续前行，情景类似，第三题是：为何修行？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让云凡足足想了一刻钟，神色凝重起来。
并非怕错，是太多原因，想想全都是答案，再想想变得茫然。
修仙不会遭人轻视？谁不曾遭人轻视过，谁又何时何刻不在被人看轻。一品二品三品，阵师圣者阵仙……除非修行到元帝境界，但谁又能保证元帝就是至尊真仙呢？
修仙不会被家人冷落？家中几子女，总有不公平的时候，谁不曾被冷落？哪怕独子，父母也有冷落的时候。
修仙可延年益寿得长生？长生总有尽头，人终会一死。
修仙可锄强扶弱？可保家卫国？可笑傲天下？可称霸仙林？云凡从未想过这些，至少现在没有。
他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只是一介俗人。
伟大正义都不是他修仙的目的，发奋图强也只为一己之私。
荣归西黎？保护弟弟？不被看轻？证明自己？还不够俗吗？甚至很小孩气。
然后他想到更多经历。
学说话，学走路，学写字，测天赋，被欺负……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悲惨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觉得上天赐予公正怜悯他，觉得自己终究不平凡。
然而，离开西黎的经历让他发现，更多人比他还要不幸。
高虎自小生活在山里，穷到能为几两银子冒生命危险。
勾魂孤身异族做探子，提心吊胆躲躲藏藏万年。
舒童从小没出过山，连听到飞辇都一脸神往。
盲老卖瓜，残腿乞丐爬行乞讨……
和他们相比，自己真的很幸福，虽然遭受诸人奚落讽刺，好在衣食无忧，好玩的见过，好吃的吃过，不必残身行乞，不用时时受欺。
那么，为何修行？
修行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个俗人？
只想做个俗人？
不！没人会愿意承认。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甚至在思考的同时已经在摧残他的意志。
他坐在石阶上，茫然想着。
午后的风中，他在思考；
夜幕已降临，他还在思考；
黎明破晓后，他怔怔思考；
浓雾渐散时，他已思考了一整天。
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他终于想通了，不论答案对否，都只能这样答。
人会饿，仙不会饿，至少能顶很多天。
人会死，仙能长生，至少多活很多年。
得过且过，能吃就吃，该睡就睡，想拉就拉，这不就是生活么？
俗就俗吧，俗人也能修仙；若断七情六欲，修仙有何意义？
俗是凡人，仙是仙人，介于凡人与仙人之间，是为俗仙。
云凡写下答案，矛盾两字：俗仙。
屏障消失，顺利通行。
前方又见同样风景，地上有字，却不知何年何代，胡乱画上去的。
这该如何作答？难道是比太古年还要更久远的洪荒年文体？
云凡捡起树枝，也同样胡乱画去，伸手触摸屏障，果然消失。
刚走几步，身后有声音传来。
“吃过早饭再走吧。”
云凡回身望去。
茅屋门前站着一个野人，衣袍红白绿黑乱染，头上蓬蓬脏发乱搭，脸上黑白分明，手里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
他怔了很久，噗的一声笑出来。
数十日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仙女，今日却成了蓬头盖面的山中野人，差别实在太大。
“很好笑？”女子蹙眉说道。
“有一些。”云凡老实说道。
“也不照照溪水，你好到哪儿去？”女子说道。
云凡一怔，刻意抬手闻了闻，一脸苦意。
“白痴！”女子轻声说道。
云凡第一次觉得别人骂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女子说的是事实，一旦他不平静的时候，任何表情在他脸上都会显得憨傻，现在倒不是伏的关系，而是脸型神态已经成形，很难改过来，好在不会呆滞，憨傻得可爱。
就好像女子也习惯了平静神色，说起气话来也显得很可爱。
云凡看到她脸上的炭黑，又想笑，再看到地面的“字”，笑不出来。他能想象到她坐在门前拿着树枝在地上无聊乱画的场景。
“谢谢你等我。”他认真说道。
“不客气。”
她随口应道，想了想，又说道：“真慢，你比我足足晚了一天时间，你的题很难吗？”
“能借根玉米吃吗？”云凡咽了口唾液，说道。
“可以，我烤了三根。”女子说道。
云凡进屋一看，剩下两根黑糊糊的棍子，又咽了口唾沫，很是无语。
“你不饿？”女子掰着玉米粒，喂进嘴里。
“饱了。”
“不用客气，请吃！”
“多谢好意，我不吃素，真的……你的眼睛没受伤吧……好吧，我吃。”
……
一顿“美餐”之后，女子将云凡带到一桩茅屋，里面有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盘膝而坐，手心迎上，双目紧闭，没有生机，尸身不知保存了多少年不腐。
“数千茅屋，只有他在。”女子说道。
“跟古阵术有关？”云凡没有问女子如何能在一天内探查数千茅屋，说道。
“你看看吧。”女子蹙眉说道，将旁边桌案上的一本书递到云凡手中。
“通悟笔记？”云凡喃喃念道。
“翻开，说说你的想法。”女子郑重说道。
云凡照做，翻开第一页，神色凝重起来。
“我想试试，不知你怎么看？”女子认真说道。
“这么巧，我也想试试。”云凡苦笑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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