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粒项人果
秃毛鹳得了便宜，得意地梳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羽毛，对木枯的威胁充耳不闻，但看到他捡起了一块石头，步步逼了过来，心虚地叫了几声，突然以头抢地，撞向面前的鹅卵石。
秃毛鹳的行为让木枯云里雾里、目瞪口呆，待见到它连撞了三下，身体都摇晃起来，鹅卵石上溅了不少鲜血，顿时心疼不已。
这些鲜血若是利用起来，都是实实在在的修为啊。
“你不必自残，我原谅你了。只要留下些鲜血，我可以放你走。”
木枯放缓语气，想用言语先稳住它。
秃毛鹳不理木枯，指着半空跳脚大叫，似对什么极为恼怒不满，木枯只当它急火攻心，接近到丈许距离后，灵气涌入双腿，加速冲了过去。
秃毛鹳一翻白眼，浮现一丝狠色，绷足力量狠狠撞向地面，以它的肉身强度，假如这一下撞实了，必是骨裂脖断的下场，而木枯距它尚有半丈。
秃毛鹳头顶离地面只有一丝时，万道金光从它体内出现，面前的鹅卵石霎时灰飞烟灭，木枯心脏骤停，用尽所有力气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骇然的看着秃毛鹳。
金光带给他无比的危险感觉，木枯可以肯定，即便只碰触其中一道，也足以使他死上数次。
所幸金光只散出米许便全部收缩，变成一个光罩悬浮在半空，把秃毛鹳包裹在了里面，神秘的符文在光罩上载沉载浮，无形的压迫感极速出现。木枯感受到了切实的无助，不同于之前的凤凰虚影，这次他无法动弹，无法开口，更不用说反击了。
秃毛鹳满意晃头，朝木枯恶狠狠的大叫几声，携着光罩埋头冲了过来，木枯被定在原地，大脑停止了运转，只有一个念头无限放大：“我命休矣！”
就在木枯万念俱灰时，天际长虹贯空，风声雷动，万里白云都被冲散，化作朵朵碎片，为长虹让开了道路，一道声音在河岸炸响：“不得胡闹！”
伴随苍老的声音，一个老者蓦然出现在半空，抬手打出了一道霞光，包裹秃毛鹳的金色光罩冰雪消融，立即消失不见。
秃毛鹳拍动光秃秃的翅膀，竟靠自己飞了起来，气得咯咯大叫，声音似破锣一般：“丹岐老头，你这老不死的！”
原来它可以开口说话。
木枯恢复了自由，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全身虚脱，心脏砰砰直跳，看看秃毛鹳，又看看老者，没有说话。
老者身披紫色大氅，鹤发童颜，红润的皮肤宛如婴儿一般，嘴角有一颗红痣，随意地负手立于半空，仍成为了一切的中心一般。木枯站在他身边，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钻入大脑后精神为之一清，似乎刚才的僵硬感都被完全消除了。
老者面色如常，不理会秃毛鹳的叫骂，低头看向木枯。
木枯全身一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非是老者有恶意，而是他感觉全身由内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似赤身裸体站在老者面前，没有一丝秘密存在。
“咦，九等资质，你是谁的门下？”老者神色略动，开口问道。
木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木枯，拜见丹岐师祖，我是青峰木之卿师姐带上山来。”
来万法门六个月，木枯已经知道木之卿是门内传承弟子之一，地位崇高。
老者和秃毛鹳俱是一愣，秃毛鹳停止骂声，上下打量木枯，老者点了点头，道：“相见便是缘，我这有一颗项人果，便赠与你。”
木枯也是一愣，对老者的突然之举摸不着头脑。
听秃毛鹳的话语，应是门中之兽，秃毛鹳浑身是宝，在门中地位不会低。老者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若说恰逢其时，木枯决然不信，他必在某处暗中观察，此时才现身而已。如此一来，刚刚木枯痛打秃毛鹳并意图解尸取血的一幕，能瞒过去的可能性太小。
木枯自觉不被惩罚已是万幸，反被赐予宝物则超出了他最大的想象力。
秃毛鹳又变得出离愤怒，飞到老者面前迎头便啄，老者周遭浮现一层柔和的光幕，未伤及秃毛鹳，但让它无法再啄下去。
秃毛鹳试了几次，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张口大叫，口水喷得光幕到处都是：“老家伙，你没看到他怎么对本凰的吗，欺压长辈、残害同门，这杂役都要上天了！你还要把本凰唯一喜欢的零食给他吃？！该死，该死！”
老者露出头疼之色，威严的面庞浮现尴尬，木枯知趣地盯着面前三尺土，目不斜视，心中却极为古怪，啧啧称奇，秃毛鹳自身没有丝毫实力，却有威力巨大的禁制保护，还敢于门中长辈叫板，而且骂声不绝，这才是真的要上天。
它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想起它神奇的涎水和鲜血，木枯隐约有了结论。
“休要纠缠！我之所以送他项人果，便是因为他教训了你！你惹祸不断，二十年前更是犯下大错，现在刚出来又要伤人性命，你何时才能懂些事理！”
老者面色恢复严厉，一挥袍袖，秃毛鹳刚要出口的话被堵回了肚子。
老者轻咳一声，转过了头来：“你不错，虽只有驱凡一境，遇到不明妖类却敢于出手还击，心性很好，修道就需要这种无畏精神。但最后却是有失果断，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补上两刀最为妥当。”
木枯终究是个少年，虽历经苦楚，可最多与人争气斗狠，还从未杀过人，闻言心中一凛，抱拳施礼：“谢师祖教诲。”
老者点点头，翻手取出一颗半黄不青，略有干瘪的果子，约有核桃大小。
“项人果，仅驱凡境修士服用有效，六等以上资质者可洗筋伐髓，大大提升肉身强度，六等以下，可提升资质一等。”
木枯呼吸顿时粗重，身体都有些发抖，但很快收敛了火热的目光，重新变得平静。
老者微微一笑：“项人果，相人果，二八一度结千万，瓜熟蒂落不过三。每一颗项人果都要和人一样，历尽千万竞争和险阻，才能得到最后的成熟机会。这是一颗中期凋落的果子，虽没有成熟果子的功效，但对你还是很有好处。”
说完，老者把果子弹到木枯手中，看到木枯精神恍惚，数息后才身体一抖，恢复了过来，激动的把果子收到怀里，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老者失笑，终究是杂役弟子，拿到宝物便露出了原形，自己期待太高了些，白费了诸多口舌。
老者不愿多呆，想就此离去，旁边秃毛鹳拼命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老者略微一顿，解开了封印。
秃毛鹳没有再叫骂，跑到灶台旁把竹筒揽在了怀里，里面还有半筒鱼汤。
它看向木枯：“还有哪种果子没加？”
“拇指大小的红色果粒，我管它叫木糖梅。”
“加多少？”
“两粒。”
“什么时候？”
“随时。”
秃毛鹳衔起两粒木糖梅，回到了老者身边，老者奇异地看了眼竹筒和木枯，一抖衣袖，立刻冲天而起，卷云消失。
待一炷香左右，木枯确认老者不会再回来，立刻从怀里掏出了项人果，一把丢在地上，脸色极为阴沉。
在老者弹出项人果时，木枯确实有些激动，但还不至于情绪失控，可项人果到手后，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胸口忽然发热发烫，一种能感受却不属于他的渴望感油然而生，目标直指项人果。
这种渴望感极为强烈，几乎带着某种魔性，让他心神都沉了进入，变得难以自控，不由自主的想把项果向胸口按去。
木枯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暗地里猛咬舌尖，借着疼痛才摆脱出来，但莫名而来的渴望仍持续不断，诱惑着他把项果移到胸口。
木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住冲动，并数息间判断出这不可能是项人果本身的作用。
如果是项人果的功效，即便老者之前不说，木枯克服渴望感之后，于情于理也会出言解释一二，但他什么也没说。
“难道老者表面大度，实则心有不满，想暗中加害我？”
木枯又摇摇头，自嘲一笑，抛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老者什么身份，即便木之卿在他口中也不过是“木丫头”而已，想对付自己有一百种方法，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偷偷摸摸。
“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把项人果丢在地上，渴望感慢慢减弱，伏蛰了下去。
木枯扯开衣衫看向胸口，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的眉毛拧到一起，眼睛死死盯着胸口，目光微闪，试探着伸出了手，离项人果越来越近。
渴望感再次悄然出现，并且愈发的强烈，渐渐的一个遍布胸口的青色纹路出现，尽管极为模糊，但木枯一眼便认出，这是一个树桩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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