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老树桩
其后木枯未加入其它调料，而是加入各式野果或挤入果汁，香味愈加浓郁。尤其神奇的是，这香味变化莫测，细细嗅来若清若厚、似腻实醇，光是味道便比烤鱼强上数倍。
秃毛鹳神色沉醉，越来越坐不住了，长喙咂得“啪嗒啪嗒”直响。
“鹳前辈稍安勿躁，再加两种果子便可。”
木枯安抚它的情绪，捏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黄色果粒，指尖划破果皮，半滴姜黄色的果汁渗了出来，木枯把果子迅速在汤水表面点了一下，让半滴果汁融入了汤里。
秃毛鹳喉咙明显有个滚动的动作，嘴巴微微张开，一滴涎水顺着嘴尖向下慢慢垂落。
它的涎水与难看的外表截然不同，没有一丝污浊，晶莹剔透宛若天成，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木枯眼看涎水要滴在地面，福至心灵，指尖瞬间递了过去。
涎水渗透皮肤融入了体内，木枯体内轰的一声翻起了惊涛骇浪，原本细弱游丝的灵气瞬间发展壮大，迅速在全身流转起来。木枯面色潮红，所有血肉都充斥着肿胀感，忍不住张嘴喷出一口略带灰色的浑浊气体。
木枯仿佛泡了个热水澡，浑身舒泰无比，感应了一下体内灵气，增加了一倍有余！
木枯心中震惊无比，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秃毛鹳是何来历，一丝涎水竟有如此功效，抵过了近半年苦修，这顿饭做得太值了。
秃毛鹳见他呆头呆脑，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又等的不耐烦起来，它实在不明白加那么多果子做什么，尤其半滴果汁加进去能有多大影响？
它见木枯注意力不在竹筒上，长喙直接探了进去，吸起半筒鱼汤连同鱼肉，贪婪地张大嘴巴向下一咽。
木枯正在浮想联翩，怎样让秃毛鹳再吐出几滴涎水，忽然听到了吞咽声，抬头一看，顿时心里一激灵，喝止道：“前辈住口！”
木枯用果子调味，鲜度高且能减少鱼腥味，最后用的两种果子，是他最为得意之处。
黄色小果性状湿涩，不宜直接食用，半滴果汁下去，能让整道菜的味道变得非常重。这时的鱼汤尽管好闻，却是极为难吃的，只有再加入酸甜去涩的木糖梅作为点睛之笔，中和掉黄色小果的缺陷，鱼汤才算大功告成，成为一道鲜美爽口的佳肴。
偏偏在木糖梅没有加入时木枯心神震动，秃毛鹳迫不及待的下了口！
它僵直的站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闷响，慢慢抬头看向了木枯，随着口中麻苦加重，眼中怒火逐渐滔天。
“前辈息怒，您吃的实在不是时候！这最后一种果子加进去才算完成！”
眼见形势转眼间变得剑拔弩张，木枯额头冒汗，极快地解释，心中后悔不迭，暗恨自己不该卖弄厨艺。
秃毛鹳听也不听，自觉受到了戏耍，再加上见面时的一笔账，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木枯立时瞳孔收缩，根本没有时间继续解释，余光看到身边还没来得及烧的老树桩，抄起来狠命砸了上去。
他没来得及想一下，若秃毛鹳真的实力出众，以他驱凡一境的实力怎么可能反应过来并且做出反击？！
秃毛鹳被迎面拍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鼓起了一条红色肿块，若此时披上羽毛，活脱脱变成了一只丹顶鹤。
木枯瞪大眼睛，比见面时发现它是活禽还要震惊：难道秃毛鹳只是花架子，根本没有任何修为？！
只见秃毛鹳极度不可思议地看着木枯，不敢相信这杂役弟子居然敢还手，莫非自己五十年不出现，万法门众弟子都忘了它的威名了吗！
秃毛鹳气得浑身发抖，整个身子以眼见的速度变红发亮，在木枯眼中，立刻联想到浇了糖汁的烧鸡。
但不等木枯再开小差，秃毛鹳体表轰然冒出熊熊火焰，身后出现了一只凤凰虚影，朝天空发出无声的鸣叫，气势浩大磅礴。
秃毛鹳重整旗鼓，再次扑了上来，身后的虚影后发先至，燃烧的凤头冲击而来，空气似乎都波动起来。
木枯几乎窒息，把之前的念头瞬间抛到脑后，只以为刚才秃毛鹳大意了，眼中流露出绝望，大叫着把树桩砸向秃毛鹳：“前辈饶……”
树桩势如破竹地撞碎了凤凰虚影，将秃毛鹳砸得头破血流。
秃毛鹳闷哼一声，顿时火焰熄灭，流下了满脸泪水，不知是气是疼致使的，伸出翅膀颤巍巍指了指木枯，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命。”
木枯呆呆看着生死不知的秃毛鹳，不敢相信这声势浩大的攻击，就这样被一块烂木桩拍散了。
然而就在他呆立的时候，举着老树桩的手掌掌心突然如火烧般疼痛起来！
木枯低吼一声，看到树桩上沾了秃毛鹳的鲜血，其中几滴顺着青苔，流进了手心与树桩的缝隙里，似在沸腾般灼烧他的皮肤，木枯想擦拭鲜血，树桩却像长在了手上，怎么也甩不掉。
忽然间树桩从血迹处开始散发道道绿光，所有青苔脱落，露出了原本的面目，紧接着绿光一闪，树桩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手心的鲜血和涎水一样渗入了体内，烧得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要蒸发一样。而他的灵气瞬间增长数倍，在体内奔腾冲撞，激得木枯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了鲜血。
数十息后痛苦逐渐平复，木枯跪在地面，大口的喘气，用力晃了晃脑袋，顾不得消失的树桩和体内激增的灵气，谨慎地防备秃毛鹳。
一息、两息，一炷香……
木枯度过了煎熬的一炷香时间，秃毛鹳仍然倒地不起，双目紧闭。
“两下拍死了？难道我的修为如此深厚？”
木枯感应一下体内灵气，已经到了驱凡一境顶峰，但离瓶颈还有一丝。
丢掉不切实际的想法，木枯胆子大了些，捡起一块石头扔到秃毛鹳身上。
“还没动静，真的死了？”
木枯虚脱的坐在地上，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唬人倒是有一手。怪不得浑身没毛，估计是山林深处混不下去，被其它妖兽拔光羽毛赶了出来。”
木枯喘息片刻，目光慢慢亮了起来，几乎带着幽幽碧光：“这秃毛鹳浑身是宝，若取了它浑身鲜血，直接迈入驱凡三镜不成问题！到时升入外门，再也不用每日劳作，可以一直修炼了！”
“还有功法、丹药，更好的修炼场所。”
木枯呼吸变得急促，立马站起来走向秃毛鹳：“既然山林深处的妖类不用，正好便宜了我。”
万法门中部位置，有一座雾气氤氲的山峰，整座山都飘着淡淡的药香，上面弟子众多，大多数穿着极具特色的紫色长袍，衣袍胸口位置刺着“聚丹”二字。这些人带着一股优越感，却不是完全的傲慢，而像是长期受人尊敬培养出来的气势，山峰上有一些穿着黑衣的内门弟子，见了紫袍弟子也均是颔首微笑，完美注释了这种优越感的来源。
峰顶大殿的一间书房里，一个体型修长的紫袍弟子正恭谨抱拳，向上首的一位老者禀报：“师尊，无凰今早溜出了聚丹峰。”
上首老者须发皆白，嘴角有一颗红痣，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质，闻言露出一丝头疼之色：“无妨，以前它惹出诸多事端，这次被我一关便是五十年，心中难免有怨气，随它去吧。”
紫袍青年知道，无凰偷溜出去自然瞒不过师尊，但他神色古怪，觉得还是禀告清楚为好，于是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透明晶体，上面微微散发红光：“禀师尊，按追踪灵石的颜色来看，无凰让人给打了。”
老者手上一顿，继而轻敲桌面道：“保护禁制没有触发，看来伤得不重。”
“哼，以前它就是被保护的太严了，仗着禁制到处乱闯。现在我降低了禁制的触发程度，目的便是让它吃些苦头，免得到处惹祸。”老者泛起一丝笑意，“我看看是谁修理的这祸头。”
紫袍青年也笑了起来，据传无凰一百多年来从没吃过亏，他也很好奇，能有幸第一个修理它的人到底是谁。
老者单手变幻，掐诀的速度根本看不清楚，眨眼间一道虚幻光幕出现在半空中，里面有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杂役弟子的服饰，无凰倒在他面前，全身僵直。
紫袍青年一眼便看出，无凰正使出自身两大杀招之一，假死。另外一个杀招，便是华而不实的幻术。
少年正拿着一截树枝捅倒地不起的无凰，片刻后似放下心来，抱起一阵摇晃。
“吐血，吐口水。”
木枯晃了一会儿，无济于事。
“如此一来，对不起妖兄的尸首了。”
这秃毛鹳神态行为与人无异，木枯无法将它与普通野兽等同，产生了一种亵渎他人尸体的不适。
木枯略微拜了拜，把秃毛鹳揽在怀里，就要掰开它的嘴巴。
几乎是瞬间，秃毛鹳双眼蓦然睁开，与木枯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大叫一声，气势犹自骇人，汹汹地啄向木枯面部。
木枯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把它举了出去，远离自己面门，但秃毛鹳却顺势叼住木枯胸口三钱肉，细长的脖子直接转了一圈。
“咝~”
木枯倒抽凉气，毫不做作地流下了眼泪，见秃毛鹳松了口，目标转向他的双腿间，急忙一把把它扔了出去，鼻子险些气歪。
“好个秃毛鹳，今日我定把你在火上烤一烤，吃肉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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