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扭曲的命运
自己被强暴了，法兰奇是这么想的。
尽管身为至高天堂首屈一指的科学家，法兰奇对于恶魔或是动植物之间的有性生殖并不陌生，然而，这是指作为一个观察者，作为一个实际参与的个体，那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
总而言之，他爽透了。
即使算入整晚鏖战五个回合带来的疲劳感，法兰奇还是觉得十分划算，毕竟，天使是不用交配来生殖的，这种事，他可是活了整整三千岁才碰上一次。在天堂，每一个天使都是从水晶圣拱的圣光中创造出来的，祂们彼此互称为兄弟姊妹，并透过水晶圣拱的照耀来获取能量。天使的性别也与一般生物不同，除了天生的外型与性格上的的差异外，男性与女性天使的能力并没有差异，而甚至有些天使是被认为处于中间性别的。
『呜……』法兰奇慵懒的躺在昨夜激战的床上，尽管从窗外透出的光线，提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他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只是将头埋在被子里，用鼻子贪婪地搜寻罗斯玛丽身上留下的香味。
过了好一会，法兰奇才终于肯从被窝中爬出来。整个战场都乱糟糟的，不过发现罗斯玛丽并不在这里，他只好赶紧将四散的衣物捡起穿上，又用房内的水盆梳洗了一下，然后走到隔壁的房间里。
『午安啊！小伙子总算起床啦！再不起床，大婶我都要往你脸上泼水了！』说话的是这间旅店的老板娘，她正在打扫房间。虽然她年过四十，身体还十分健壮，说话时总带着乡下人自然的热情与率直。这几天法兰奇在这养伤，也多亏有她负责照料饮食，省去罗斯玛丽许多的麻烦。
『大婶妳这就不懂了，我可是体谅您早起准备早餐的辛劳，才决定睡那么晚的呢！呃……不过啊，老板娘，我的玛莉去哪了？』法兰奇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向房间里边查看，没有看见罗斯玛丽的人和装备。
『哈，少在那边……话说回来，你不知道「你的玛莉」要去哪吗？』老板娘暂停了擦桌子的动作，转过身来对着法兰奇说道。
『呃……不知道。』
『咦，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凌晨天刚亮就结了房间的钱，匆匆地走了。只说是有事……』
『有事？看来我该走了，老板娘。』法兰奇见大婶并不知道罗斯玛丽的去向，丢下话便快步回到房间，将东西通通背上后，迅速地离开。他知道，若只是要在镇里采买东西，或是探听情报，没有必要起得那么早出发，还刻意不把自己叫醒。
想到这里，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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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尔之森，位于圣城拉波勒南方二十日路程处，潮湿与黑暗是这个地区的代名词，丰沛的雨水、高大而密集的树木，让阳光在这里都成为了奢侈品，腐烂则是这里唯一的味道。大雨下，在一个不知名的废弃村庄中，黑衣人德米特与他身后的战士走进了靠边的一间小屋。
这屋子并非住人的，而是一间由仓库改建的温室，在屋顶铺满了玻璃，里边则种了许多不属于此处的花草。温室的主人，正在里头挥舞大剑，削除着多余的枝叶，以让花朵能得到足够的养分。
『还是老样子啊，伊妮莉，妳种的花都快比杀的妖魔多了。』德米特说道，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的战士，短金发，相貌十分清纯，目测年龄约是十二、三岁左右。她进来之后，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环顾着四周。对她来说，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们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这可是从来没见过。
『有话就说，德米特。』伊妮莉继续手边的工作，连头也没抬起来。德米特捡起一片落下的叶子，尽管他知道，这是用她手上的大剑削下的，可是剑出手的时机与运行的轨迹，凭他是看不到的。
『组织的No.1迪妮莎，最近身边带上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这不打紧，重要的是她因为要保护她，而触犯了组织的铁则……』
依妮莉的剑停了下来，组织的铁则是「禁止杀一般人」，而触犯它意味着成为「反叛者」。
『由No.2至No.5等四人的战士，将反叛者No.1「微笑的迪妮莎」讨伐，就是这次的任务，这样很清楚了吧。』德米特诡异地笑了笑，又补充道：『集合点在这里，达克阿比斯。』
『嗯，任务是很简单，不过简单并不代表容易，你们……是不是太低估迪妮莎的实力了？』伊妮莉眉头一皱，转过头去，一双细长的银眼盯着德米特。
『妳多虑了，伊妮莉。』看到伊妮莉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德米特却没有太意外，只是无力的摆摆手。
伊妮莉转过头向旁边，静静分析道：『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的「高速剑」、诺埃尔的「速度」、苏菲亚的「臂力」，还有No.5爱露达的高妖力解放率。这些东西，都必须透过一定程度的妖力解放才能运作，也就是说，在迪妮莎的妖力感知面前没有一个能发挥作用。德米特……组织究竟是要我们讨伐她？还是拿我们做为测试她实力的棋子呢？』
说到这里，伊妮莉伸手去拨她那与眼睛同样是银色的长发，这种发色在一班金发战士中总显得突兀，这是只有天生金发的女孩，经过手术后才会得到的与众不同的头发。
『哼哼……不愧是与迪妮莎同期的战士，对她很了解呢。不过，伊妮莉妳啊……似乎搞错什么了……爱露达的排名是No.6，并不会参加这次的行动。还有啊，妳们的排名也都向下了一位……』
『这是什么意思？』
『要与你们同去的，就是这位……组织的新No.2，普莉西亚。』德米特稍微向旁边让了让，摆手示意身后的战士走上前。
『那个……伊妮莉姐姐妳好……我就是新上任的No.2，我叫做普莉西亚。』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战士吞吞吐吐地做完自我介绍，她的手指头相互搓揉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敢直视着伊妮莉，显得十分害羞的样子。
『你在开玩笑吗？就凭这女孩……』
『妳可以试试。』
『那我不客气了……』
伊妮莉方拔起剑，整屋的花几乎在同时就都被斩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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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在贝比镇的小酒馆里，发生了一件小冲突。
『走开！你这死酒鬼！』衣服被麦酒泼湿，农夫朗多对着罪魁祸首的醉汉挥了一拳，正中他的下巴，把人打倒在地。
『朗多啊！别生气，别生气。这杯算我的，算我的好吗？』老板拍拍庄稼汉那坚实的肩膀，哄了他一下，把他劝到后边的座位上，然后把倒在地上的醉汉扶了起来，往角落的椅子一放。
『呜……』醉汉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清楚。碰的一声，整个人上半身倒在桌上，一只手却还紧握着空空的酒杯不放。
『法兰奇！我说你啊……』老板没有继续讲下去，因为醉汉一点也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样子，只是将双手交迭枕在上边，呼噜噜的睡了起来。
老板摇摇了摇头便走回柜台，其实法兰奇早就没有喝酒的钱，当初罗斯玛丽留给他的一袋金币，早已被他醉生梦死的生活浪费完，若不是上次村庄来了妖魔，法兰奇将牠的头颅斩下，救了妖魔底下他老婆孩子的性命，老板根本不想收留这样一个身分不明的过路人。
『可恶……』法兰奇低声的吼着，不让旁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他其实没有真的醉倒。
五个月前，罗斯玛丽不告而别，没有留下一封书信，甚至一点关于她下落的提示。
法兰奇怕她又遭受组织加害，四处奔走寻访，在附近的村庄、小镇找寻各种蛛丝马迹。然而，努力找寻了几个月，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他的压力一天天加大，因为他逐渐明白，罗斯玛丽的离去并非仅是逃离组织追捕，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于是，从两个月前开始，他开始喝酒。
一开始喝酒，醉醺醺的时候，彷佛真的能忘记一些忧闷。但随着时间过去，酒醒时的失落感反倒更加沉重，到了最后，每当他想起他的玛莉是故意躲着他时，即便喝再多酒，也不再酒醉了。
他开始躲在酒馆的角落，从这一家喝到另一家，每天夜里赖在酒馆桌上睡觉，等到早晨又漫无目的离开，不知不觉中，法兰奇流荡竟回到这个他与罗斯玛丽的缠绵之处。
『听我说，罗伦斯，附近的小镇有怪物出没，最近没事先待在这……』
『你是说瓦尔德吧……听说是妖魔……』
『不……不是妖魔，我亲眼看到的……是比妖魔更强得多的怪物……』
法兰奇将头微微地抬起，眼睛瞥了一下，坐在他隔壁桌的两位客人，样子他不大熟悉，似乎是从外地来经商的。很显然地，他们的谈话引起了法兰奇的注意。
『……是一个女人变成的……牠变身之后，把三个大剑杀了……还有一个大剑，虽然断了一只手但是却成功跑掉了……』
『真的假的！道格拉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法兰奇听到由女人变成的怪物，立刻下意识地使用魔法，加强自己的听力。
『详细是怎样我也不大清楚。一开始，是有一个大剑来到瓦尔德，名字好像叫什么迪妮莎来着的。后来又来了三名大剑，却不知为什么，和她打了起来……』
『大剑打大剑？这是什么情况？』
『你先别插嘴。后来又来了一个，也跟着攻击迪妮莎，几个人打着打着跑到镇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最晚到的大剑，突然就变成一只头上长角的怪物，把她们全都杀了。』
「死了？」听到这里法兰奇大吃一惊，毕竟迪妮莎可是曾击败罗斯玛丽的家伙，实力决不是其他战士能匹敌的。他猛地抬起头，向隔壁桌确认道：『那位迪妮莎也死了？』
两人被法兰奇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词穷。过了半响，道格拉斯他才意会到，眼前这个酒醉的年轻人，方才正在偷听自己与罗伦斯的谈话。他摆出一副敌视的眼神，向法兰奇瞥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表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法兰奇一怒，手就往桌上一个重拍，让桌子崩了一角。他起了身，一把抓住道格拉斯的领子，整个人提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重复道：『那位迪妮莎怎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运用神圣力量，将身体内的酒气都逼出来，一时之间，四周都充满了浓厚的酒臭味。
『死了！死了！』道格拉斯闻到如此法兰奇身上如此重的酒味，深怕自己若再不回答，恐怕就要像那张桌子一样，要挨一顿揍，只好急忙地回答着，刚才敌对的姿态顿时都消失了。而他一旁的罗伦斯，见到这情形，虽然也赶紧站了起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那个怪物往哪里去了？』
『往北……往北去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法兰奇把道格拉斯往椅子上一丢，回身拿起随身背包，快步离开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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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啊！奥菲莉雅，等等我啊！』
迪斯坦尼村，贝比村东北方五天路程，与哥达鲁类似，这里也是位于山腰的小村，里面居住的村民都是以农活维生。唯一不同的是奥菲莉雅这一家，父亲波隆尼尔早年经商赚了点钱，回到家乡成家后，就买了几块地雇人耕作，还把大儿子雷尔提送往附近的城镇读书，学习商业知识。
而这天，正是雷尔提放长假回家之日，他刚满十二岁的妹妹奥菲莉雅来到半路上接他。
『慢点，奥菲莉雅，什么事这么急，非得走这么快？』雷尔提轻轻地摇摇手，望着双手拉着他的奥菲莉雅，温柔地说道。今年十六岁的他，在外面读书不过半年，气质上已经比同年龄的农村子弟都更加成熟的多。
『哥哥你难得才回来，我等不及了嘛。爸爸、妈妈还有大家，准备了一个很盛大的欢迎会喔！所以我们要快点回去才行。』奥菲莉雅嘟着嘴说着。她的身子随着哥哥的手微微地左右摇摆，淡金色长发编成的一条麻花辫，轻快地在空中飞舞。
『那妳呢？妳准备了什么呀？』雷尔提故意将语气上扬，他知道他这个黏人的妹妹肯定会准备些特别的东西，就像过往那样。
『我……』奥菲莉雅支支吾吾地，嫩白的脸开始胀红起来，她转过身背对着雷尔提，细细说道：『我和妈妈学了舞……爸爸还买了新衣服给我……我是想说今天要穿的……』
『谢谢妳，奥菲莉雅。』
『嗯。』
打从她小时候，学过一些舞蹈的母亲，就一直想让奥菲莉雅练舞，将来才有好机会嫁入城市中的好人家，但是好动的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学，因此母亲也老早放弃了。这次奥菲莉雅竟主动找母亲学舞，可见她确实是很用心在准备欢迎自己的节目。
想到这里，雷尔提牵起了妹妹的小手，两人慢慢地往村庄的方向前进。
走了十几分钟，奥菲莉雅突然停了下来。
『哥哥你看，村子那里怎么有烟飘起来了？』奥菲莉雅抬起手指着小路的前方。虽然因为时间已晚，天色已泛黄，但一片树林后的村子上方，仍然很清楚的可以看到，确实有一股浓烟飘起。
『不知道呢。话说现在也不是割稻草的季节，烧稻草什么的……总之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雷尔提平静的回答着，尽管他对于这未知的情况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并不想吓到奥菲莉雅，后者现在还开心地哼着歌呢。
但越靠近村庄，雷尔提的心就越是上上下下，因为他们家的宅院正好落在村庄的入口处，与冒烟的位置十分相近。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起来，手上也越握越紧。奥菲莉雅没有察觉哥哥的心境变化，只道他是很久没见到家人，所以心情紧张，便挣开哥哥的大手，跑到他面前摆了个鬼脸。
『哥哥，我们来比赛跑步，输的人今天晚上要说故事哄对方睡觉喔！』
奥菲莉雅嘻嘻笑了一下，转身就跑，娇小的身子迅捷的钻入树林的快捷方式中。雷尔提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在后面死命追赶着，但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怎么跑得过整天在这树林玩耍，又遗传母亲良好体能的妹妹。
果不期然，才一眨眼，奥菲莉雅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等等我呀！奥菲莉雅！』
雷尔提气喘吁吁地在树林间前进，一阵阵热风向他的脸上吹来，让他更加担心起来，幸好，在小径的尽头，他看到奥菲莉雅正站在那里。
那地方，被火光照的通亮。
雷尔提跑了过去，手掌放在小妹颤抖的双肩上，而在他们在眼前焚烧的，正是那他们从小长大的木质大宅。
『啊呀！』一声大叫，从大门内传出，让望着大火失神的两人惊醒起来，赶紧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他们只见一名妇女撞开厚重的木门，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一脸被烟熏的乌漆妈黑的。他们再仔细一看，才认出她正是他们家管家务的女佣。
『苏妮瓦！』奥菲莉雅反射性的大叫了她的名字。但妇人并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把头转向他们，只是自顾自的逃着。
雷尔提也正想喊些什么，但很快他发现，他不需要再去引起她的注意，因为一条长长的角从屋内破墙而出，不断延长，刺穿了苏妮瓦的心脏，然后微微抬起她，往燃烧的屋内送去。
『这是……』
随着阵阵吹来的热浪，沉重的脚步声从大门内响起，一个全身裸露、紫色皮肤的少女走了出来，双手上还拖着两具着火的尸体，头上的一只角则挂着一动也不动的苏妮瓦。
『真奇怪呢……只不过跟他们要些东西吃……为什么要放火烧我呢……乖乖让我吃掉肠子不是很好吗……就不会把自己的房子也烧了……』女孩一面困惑地说着，一面却将手上的尸体往旁边一扔。
那两具遗体，刚好落在雷尔提面前，他定睛一看，这对尸体的身分不是别人，正是养育他十六年的父母二人。他们身上满是被火烧到焦黑的痕迹，肚子则被破了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内脏恐怕是早已进了紫皮少女的肚内。
『妖魔……是妖魔……』雷尔提此时才意识到，目前真正的威胁，是来自于眼前吃人的怪物。他从脚边拿起一根长长的断木棒，然后剧烈的摇醒因过度惊吓而呆若木鸡的奥菲莉雅。
『听我说，奥菲莉雅……我会挡住那个妖魔，妳就往树林里跑，跑越快越好，直接到隔壁的村庄去，知道了吗？』
『……』奥菲莉雅没有回答，她咬着颤动的下嘴唇，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瞪着她哥哥。
『奥菲莉雅！』雷尔提近乎暴怒般的吼着，她才终于点了点头。若是在平时，他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也许雷尔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将妹妹最后一次拥入怀里，双唇轻柔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然后推开她。
『快走啊！』
『哥哥……』奥菲莉雅往树林退后了几步，没有立即转身跑走。
『在那里的……是兄妹吗……呃呃呃呃呃呃』
听到怪物又开始讲话，以及随后发出的低沉吼声，雷尔提冲上前去，在离牠几十公尺外的另一边胡乱地大吼着，试图吸引牠的注意。
『哥哥……』奥菲莉雅靠在大树上，双脚直直发软，连一点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在烈火前对峙的一人一妖。
雷尔提在被刺穿前，向妹妹摆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为什么……哥哥……』
奥菲莉雅亲眼见证了哥哥的死亡，眼泪扑素扑素地流下来，任凭她两只小手怎么擦也擦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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