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险的界限
『为什么我非得要做这工作啊？』法兰奇一边抱怨着，一边手还拿着扫把，和镇民一同清理到处是烧焦秽物的广场。
满是恨意的他转过了头，看着从刚刚就一直站在旁边靠墙动也不动的女战士，心里想着这家伙命令自己帮助镇民打扫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她居然待在一边凉快，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越想越火，眼神直盯着这冷血的女人看。
可是，人家并不想理他。
罗斯玛丽瞥了一眼法兰奇恶意的视线，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轻轻转过头、闭上双眸，似乎陷入沉思的样子。
一个中年大叔走到法兰奇身边，用他农人粗茧密布的大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子，干的不错嘛。想不到你竟然能把那只妖魔玩弄在股掌之中，看牠被烈火烧死的感觉真是大快人心。』大叔称赞完还不忘对着法兰奇竖起大拇指，其他人也投来关注的目光，年轻小伙子不禁用手搔了搔头发，咧嘴微笑起来。
『是啊，若不是你来，我们根本对那妖魔束手无策。』铁匠葛里芬也走到法兰奇的身边，向他点头致了意。他话说到一半，拳头又紧紧握了起来，倒像是不甘心的样子。
『哪里哪里，说起来我不过是杀了其中一只妖魔，还把广场搞得乱七八糟的。如果能像她一样，利落地将妖魔一刀两断……』法兰奇转过头看了一眼罗斯玛丽，又转回来看着身边的镇民，发现他们脸上的神情转而严肃起来，他讲到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最先与与他搭话的农人大叔收起脸上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向法兰奇发问道。
『这有点复杂……』
『不管怎么样，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她为好！那个婆娘够古怪的，从刚刚就一直待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个女人能挥动超过半身长的大剑，这也只有怪物才做得到。』裁缝师查特补充道。他一想起还得凑大把的钱给这战士，嘴巴上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懒得说出来。
『嘛嘛，别这样说吧……』法兰奇笑容满面地想缓和一下气氛，心中却为罗斯玛丽被人这样看待，感到不解与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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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工作花了一个小时总算是完成了，法兰奇将清扫用具还给主人后，便朝战士走去。罗斯玛丽没说什么，把随身行李交给法兰奇后，朝着大路的方向转身便走。
『大姊姊，谢谢妳。』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她突然从转角钻了出来，拉住罗斯玛丽的手。
罗斯玛丽微微地转过身，一张脸没有表情的看着，女孩带着一顶小草帽，身上穿着褪色旧布裁成的连身裙，与她暗色的衣物相对之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面对罗斯玛丽美丽但冰冷的面容，女孩显得有些别扭。她低头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战士的眼神。
『什么事？』罗斯玛丽问道。
『妳刚才杀死的妖魔，我的父亲就是给牠杀死的……我……我当时躲在地下室中，亲眼看到的……爸爸的身体被剖开，内脏被挖出来吃掉……』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身体还不时发出微微地颤抖。
『所以，谢谢妳。我当时很害怕，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能像妳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妮娜！妳在做什么，快过来这边。』一个妇人的话打断了女孩，她十分激动地摆着手势，要女孩过去她那一边。
『妈妈……』女孩看见母亲，脸上却有些惊慌。
『妳好像搞错什么了，我并不是为了帮妳报仇，也不是为了拯救这个小镇，而把妖魔杀死的。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牠们挡到我的路而已。』罗斯玛丽甩开女孩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自己的路。法兰奇一脸错愕，快步跟了上去。可能是被罗斯玛丽的举动吓到，女孩愣在原地，她的母亲赶紧上前将她拉走。
『等等，玛莉。妳吓到人家了。喂！等等啊……』法兰奇在后面叫着，然而战士脚下的速度一点慢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不过，才不过刚迈开几步，走到了下个转角又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方才清理广场的镇民们，此时都聚在一个面黄干瘦的老头后面，来人的手上还带了包东西。
轻咳了两声，老人奉上手中的物事，说道：『这里是八十金，我知道不够付，但是这是我们暂时能拿出的所有财产了，不够的我们会再想办法……』
『不需要。』罗斯玛丽答道。
『咦……』
『不需要。我来此不是组织的任务，不需要付钱。』罗斯玛丽见众人一片不知所以，马上又解释道。
在镇民都还没有了解情况前，她向法兰奇做了个眼神，便把头放低、穿过人群前进，男人向众人挥了挥手致意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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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的极快，不一会已到达城镇外的一座小桥，底下的溪水正是镇民们赖以为生的水源。
『喂，妳不觉得刚才妳做得过分了一点吗？』法兰奇喘了口气，他揉了揉僵硬的小腿，对着溪水边的战士问道。
没有理会法兰奇，罗斯玛丽低身试探水质，用手捞了一些水啜饮，确认没问题后便将水瓶装满。经过半日的路程，加上与妖魔的战斗，水瓶已被喝得差不多见底。当然，大半是法兰奇那家伙喝的。
『那个，玛莉，妳看看是谁来了。』法兰奇用手指向城镇的方向。
罗斯玛丽顺着看过去，只见刚刚的女孩手上拎着一个布包向这里小跑过来。
『妮娜？』
虽然战士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听到她念出自己的名字，女孩脸上不禁绽放了笑容。从城镇一路跑来的她大喘着气，原来细白的脸蛋也红红的一片。
罗斯玛丽用手示意女她坐下休息，并将手中的水瓶递了过去。女孩咕噜噜的便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水后，她忽然觉着不好意思，便把手边的布包送到战士的手上。
『这个，给你们的。』
『这个是？』罗斯玛丽刚解开布包，法兰奇就插嘴问道。
『因为大姊姊你们刚才什么都没拿就走了，我想你们好像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所以拿了家里的面包过来，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肚子饿可以在路上吃。』妮娜答道。
『这东西……可以吃？』法兰奇拿起其中一个面包端详着，长方的外型上是黝黑的面皮，是典型的乡村面包。
『好过分！那是我亲手做的！大叔你不准吃！』女孩噘起嘴回复法兰奇。乡村女孩的面包就算不好吃，也绝不到不能吃的境界。
『不……我的意思是……』
罗斯玛丽瞪了法兰奇一眼，逼得男人倒退两步、闭上了嘴巴，虽然他不知道面包是甚么这是正常的，毕竟他也说过天使是不用吃东西的。因此，当她今天一早拿出干粮给他填饱肚子时，他也问过一样的蠢问题。
不过，她实在不想再管这个不食人间食物的天使，出手便夺过他手上的面包，放回布包里。
『谢谢妳，妮娜。』罗斯玛丽对着女孩微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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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罗斯玛丽是这么想的，不然她才不会带着这么一个贪吃又吵杂的男人上路。若不是自己对于这男人背后的谜团有着兴趣，她早就想趁他晚间睡得一蹋胡涂时独自一人溜走。毕竟，带着这男人除了拖时间、花费大之外，罗斯玛丽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对于许多事物都不了解，却又特别有求知精神，总是要问到自己摆起臭脸，他才会暂时缓和下来。这样的多话，让平时都是自己一人行动的她，有着度日如年的感受。
正因为如此，罗斯玛丽今天晚上决定要改变战略。
『话说回来，我们到底还要几天才到目的地啊？妳上次说快到了，结果我们又走了两天。』法兰奇的头枕在双手上，躺在地上对罗斯玛丽问道。今晚是在森林中露宿，他们升起一点营火放在中间，好让黑暗不至于靠得太近。
『我说很快，是指我的脚程。我怎知天使没有翅膀，会走得这么慢。』罗斯玛丽难得地开了金口回道。她用一根树枝翻弄着营火，让木材都能充分接触火苗。
『唷，学得可真快，现在还会回嘴了。』法兰奇瞇起眼睛，斜着眼看着对面的战士。即便受了挑衅，罗斯玛丽的脸总是不会有所反应，这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的士兵才具备的特质。
『其实我们已经到了，只是这山区这么大，还需要花点时间找到目标才行。』罗斯玛丽说道，随手还拿起一块面包，丢给法兰奇。这面包是在上个经过的城镇买的，要养活这只食量庞大的天使，只有一点干粮可不够，像是妮娜做的几块砖头大的面包，在当天晚上就被他消化完毕了。
『所以，妳故意留在郊外，而非城镇，又点起营火，想必是要引起目标的注意就是了。也许目标看我们人数不多，半夜就会来袭击，这样也可以省去我们去找牠的力气。』法兰奇大口吃着面包，还不忘要分析一下。
『不过，引来目标的不是这营火，而是你。』罗斯玛丽的视线从营火转至法兰奇身上，嘴角微微抬了起来。
法兰奇吞了吞口水，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这家伙的笑容，但是她嘴角扬起的诡异角度，简直跟魅魔一样，直让他全身打了个颤。
『妳是说，这个什么觉醒者，也跟妖魔一样吃人？』
『对。』
『人类还真可怜，到处被吃……』法兰奇还想说下去，但他瞥见战士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些愠怒，便赶快打住。
轻哼了一声，罗斯玛丽继续解释道：『觉醒者，一般称作「异常食欲者」，因为牠们的食欲与战斗力比一般妖魔要强的多。但是相对来讲，数量也比较少，组织接到通报后，通常是以编列四人讨伐队的方式来应对。』
『食欲较强……这么说，我之前消灭的那只，就是异常食欲者？』法兰奇想起几天前在妮娜居住的小镇，商人变成的妖魔曾自称牠消灭过一整个村子。
『不，那只是一只比较强壮的妖魔罢了。觉醒者的实力如果比喻做成年男子，妖魔就只不过是如婴儿一般的存在而已。』罗斯玛丽回道。她话才说完，法兰奇脸上的笑意便顿时消失，他挺起身子端坐起来，看着罗斯玛丽的另一边。
一个赤身裸体的短发女人慢步走了过来。
『喔，妳嘴巴倒是挺甜的。不过，把姐姐我说的这么可怕，会害我嫁不出去的唷。』女人说道。
法兰奇屏着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眼瞪着眼前的这个裸体女郎。方才她接近时，别说是她的气息了，就是移动的声响他也完全没听到。
换句话说，她绝不是普通人。
果然，女郎立即就将隐藏的妖气释放出来，其量之大，先前对战的妖魔完全不能比。
『欸，怎么不说话了？话说你们是什么关系？情人？来这荒郊野岭想做什么？让姐姐也参加好不好？我的身体好久没碰过新鲜的男人了，好想要了唷。』女人一边说着，还用双手搓揉她浑圆饱满的乳房，脸缓缓的向罗斯玛丽贴近。
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的剎那，战士拔起身后的大剑，人还坐着便向前划出圆弧的斩击，很利落地逼开了面前的敌人，不过女人向后翻了一圈闪开这一斩，并没有受伤。
『觉醒者「刽子手莎薇亚」，妳伤害无辜的村民，又杀死前来给予制裁的战士。奉组织命令，由我罗斯玛丽来将妳讨伐。』将大剑插在面前，罗斯玛丽站了起来，眼神直盯着莎薇亚。
『喔，真是有气势呢。妳先前杀希丝特丽雅时，还没有这么神气，果然当上组织的No.1就是不一样。』
『妳的废话可真多。』
『喔喔，我搞错了，妳现在不是No.1而是No.2了。听之前来的几个妹妹说，新任的No.1是个天才，还没出过几次任务，就把妳从宝座上踢下来了，是吧？』
『妳……』罗斯玛丽向觉醒者冲了过去，手上大剑瞬间劈出几道圆斩，觉醒者一个后翻避开，几根被斩断的发丝在两人中间飘动。
『这么快就攻过来了啊，但我可不是希丝特丽雅那个笨蛋，会故意放水送死！』觉醒者突然发出大吼，声音跟方才讲话的女声不同，混杂野兽混浊而低沉的音调。
『这是什么？』法兰奇向罗斯玛丽大声问道。他眼前的觉醒者肤色的表皮开始转成黑色，长出许多粗硬的长毛，更诡异的是下半身竟化作有如蜘蛛的身体，还额外长出两对脚。牠上半身则保持人型，但皮肤已完全角质化，双手也化作两把镰刀，乍看倒是像螳螂。牠整个身体几乎有两层楼高，变化的程度远胜之前的妖魔，而牠妖气散发的量，跟变身之前相比更是整整快多出一倍。
『嗯？帅哥你还真健忘……』莎薇亚张开了牠甲壳化的嘴唇说道：『我这模样就是觉醒者，半人半妖的女战士最后的姿态。』
『半人半妖的女战士……最后的姿态？』
『对了！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看看你身边的罗斯玛丽，她很美，不是吗？但是，一旦她身体里的妖力运作超过她能控制的范围，那么就会「觉醒」，变成像我这样丑陋的怪物。』
法兰奇忍不住看向罗斯玛丽，她却只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莎薇亚六支着地的脚用力一蹬，向前扑攻，罗斯玛丽急忙挥剑抵御。大剑与镰刀激烈交拚几十回，但仅管战士挥剑的速度已快到法兰奇用神圣能量也快看不清，锐利的剑锋始终无法接近觉醒者的身体。
『喝！』罗斯玛丽双手大力向前一斩，莎薇亚也用全力格挡出去，两力碰撞，体重较轻的战士向后方的树干飞了过去。
『玛莉，小心啊！』法兰奇不禁大喊出来。两人认识后，他还未见识过罗斯玛丽的全部实力，但他可不想要第一次看到，就是这种危险的局面。
不过，罗斯玛丽本人倒是相当冷静。她在空中调整姿势，用双脚吸收碰撞树干的冲击，奋力一蹬，挥出更强力的一击。
『很灵活嘛。那这样又如何呢？』莎薇亚挺起身子，肥大的蜘蛛腹部蜷了起来，将后端的孔洞对准了罗斯玛丽，射出一团白色的蛛丝。
罗斯玛丽剑方挥出，剑身却被蛛网黏住，缠在一旁的树枝中拔不出来。莎薇亚见机可趁，又射出多发蛛丝，将她与她身后的树干黏在一起，战士顿时无法动弹。
法兰奇上前去救援，却被莎薇亚用脚铲起石块攻击，他将能量灌至手刀，勉强地将来袭的飞石击碎，根本无力救援另一边的战士。
『小哥你别急，我待会再来陪你玩。』莎薇亚举起镰刀般的双手向战士攻去，这一下如果击中，就不是肚破肠流可以形容的惨状了。
轰隆一声，原先与战士相黏的大树被硬生劈断，法兰奇睁着大眼睛找着，却没有发现罗斯玛丽的身影。
『哼，妖力解放了吗？终究只有这一点能耐而已。』觉醒者缓慢地转过身，连牠也没有看见罗斯玛丽是何时移动到牠后方。
只见此时的罗斯玛丽轻喘着气，全身的肌肉微微膨胀，解放妖力后，脸颊旁也密布着粗大、突起的血管，瞳孔则变成金色的。
『玛莉，那家伙的腹部是弱点，那玩意让牠转过身体的速度不快，如果能……』
法兰奇尚未说完，罗斯玛丽已飞身出去，与莎薇亚展开新一轮战斗。
『很棒的分析呢！本来是想给你拍拍手的，但是你的小情人似乎不想按照你说的做喔！』莎薇亚说的对，罗斯玛丽现在战斗的方式与刚才一模一样，只是从正面的进攻而已，在觉醒者双手的镰刀挥舞下，根本讨不到一点便宜。
『要击败妳，我只需要力量就可以了。』
『哈！还在逞强！那么这样如何？』莎薇亚突然使一个强力攻击，迫使战士向后闪躲，拉开了距离。牠将尾部蜷曲，蜘蛛般的腹部剧烈收缩，瞬间喷射出比方才多出十倍的蛛丝来，罗斯玛丽无处可逃，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
『希丝特丽雅会被杀，就是因为太天真了，就凭你那No.2的剑术，是打不赢我的！』
莎薇亚大吼一声后向前冲锋，巨爪一挥，刺进罗斯玛丽的胸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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