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情（上）
从于馨兰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李志远知道老爷子有清晨打太极的习惯。
他打的来到东郊记忆，雾气还未在空中散开，见一老头气定神闲地在那边穿着单薄的太极服，闭着眼睛打太极。
他走到老头身后，跟着老头的动作试了几下，发现自己学的四不像，也不打扰老头，一个人在附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身边都是些舞剑和练太极的大爷大妈，他回了回笑意，大爷大妈们也对他客气地笑了下，然后继续舞剑。
舞剑的声音很婉约，和太极不一样，太极需要的就是一个静字。然而王德新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也未受任何影响，仍将自己的整套太极拳完整地打完。
最后一招一两拨千斤收住之后，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走到李志远的身边道：“小子，这么快就下山来了，进步不小啊。”他的眼睛里不难看出骄傲，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梦痴了？”
李志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爹，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求你。”说话的时候李志远的眼睛瞄向别处，没有正眼看王德新。“冯钊那事儿，你看能不能想下办法让我见见他？”
“这事儿不好办。”王德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将放在石凳上的衣服穿上，让李志远跟着他走到另外一边，道：“你知道他杀死的那个人是谁的儿子吗？”王德新正眼对着李志远，又道：“沙王的儿子。”
“沙王是谁？没听说过。”李志远满脸疑虑，这个名字真的很陌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连你也搞不定？”
“我又不是万能。”王德新叹了口气，道：“沙王是蓉城黑社会青龙帮的帮主，他们青龙帮至今已有七十二年，关系盘根错节，帮助过许多人上位，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论实力，可以说和黑水帮不分上下。”
“沙王当初加入青龙帮的时候，青龙帮在蓉城还仅是一个很小的帮派，但随着他的加入，整个青龙帮倏地崛起，吞噬了其他几个小帮派，然后开始和黑水分庭抗礼，最后两派成为了蓉城最大的帮派，此人，不好惹。”王德新说完之后，又道：“我知道你很想救冯钊，不只是你，连我也很想救他，他的父亲和我是世交，看在这个面子上我也得救他，只是这次他得罪的人，可不好惹啊。”
王德新命令司机将车开过来，他和李志远一起走上车，李志远沉着道：“爹，据现场的目击证人说那个矮胖子不是冯钊杀的，而是另有人所为。”迈巴赫的后排空间比宾利要大出一截，舒适性也要更为优越。“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就行。”
“我倒是希望人是他杀的。”王德新的话让李志远开始有点琢磨不透，他问道：“爹，何出此言？”
王德新面无表情的道：“你想想，若人真是他杀的，那么人死不能复生，和沙王之间还有的谈，但若人真的不是他杀的，那么也就是说此事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么你认为捣鬼的人会让那两个作案的人还活着吗？而且捣鬼的人还会不断地激怒沙王，此事，不好解啊。”王德新开始头疼起来，司机将药递给他，道：“老爷，你小心身子。”
李志远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王德新说老毛病了，兔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志远说药少吃点，吃多了没好处。王德新说你小子少给我惹一点麻烦事儿，我就要好过得多。
两人来到家，王德新先上楼洗澡去了，正好他的三位哥哥起床上班碰见了他，对他又是一阵奚落，他很想上去痛揍几人，可是在家里，他还是要尽量克制自己。
不过他的语言上仍然没有放过三人，火药味十足，对着三人开火。三位哥哥的谩骂越来越恶毒，越来越难以入耳，李志远就快要忍不住了。
还好此时王德新从楼下走了下来，四人才停止了争吵。三位哥哥叫了一声父亲之后走到餐厅去吃早餐，而王德新走到李志远的身边道：“我已经给警察局打过招呼了，你随时都可以去看望冯钊，不过小子，我希望你不要卷入这件事情中，我给你保证，我会尽量保护冯钊。”王德新点燃一支巴西雪茄，问：“你要不要来一口？”
“不想抽。”李志远皱眉道：“这件事情因我而起，也须因我结束，反正已经摊上了，临时撤退也不是良计，不如这样，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保证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只是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希望你能无条件地答应我。”李志远望着眼前的王德新，两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不过一个略微显得胖一些，另外一个略微显得更加年轻魁梧。
“此事可不是儿戏。”王德新看着眼前自己最喜欢的私生子，连名字都不愿意更改的私生子，其实在四个儿子中，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李志远，叛逆、不服气、鲁莽，这些都和他当年很像，而且他的脸和自己长的几乎难辨一二。“你若是办不好，不仅会害了冯钊，还会害了更多人。”王德新好心提醒。
“我知道，可是我别无他路。”李志远沉声道。此刻，他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你曾经对我说过，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要无所畏惧。”
“我相信你。”王德新带李志远来到书房，书房内摆放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书桌安静地躺在书架下，在书桌上，还有一个紫色的茶壶和茶具，都是平日里泡茶所用。“以后没事，要多向你三位哥哥学习，多读书。”
“这本厚黑学不错，你可以多看看。”王德新从书架的第二层抽出一本非常厚的牛皮外套的书，书看起来很新，好像没什么人翻动。“我珍藏了很多年，老了，就少有看，你拿去，务必用心苦读，必有精进。”
看到迎面递过来的书，还有那双干净布满老茧的手，李志远双手捧着书道：“谢谢。”然后将书放在腋下，在位置上坐下。王德新吩咐下人泡了一壶普洱茶，慢慢道：“喝茶好比论道，讲究个禅，也讲究个心境，心境越高的人，领悟的禅道也就越高，那么获得的东西也就越多。”
下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带了一壶开水，这么多年了，王德新一直都有用开水壶的习惯。普洱茶放在书柜的下面，下人沏了一壶茶，轻轻掩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王德新抿了一口新鲜的茶，道：“这茶刚好。”然后他电话响了，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对李志远道：“你现在可以去警察局看望冯钊了。还有，若是遇见沙王的人，你尽量避免发生冲突，现在还没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我知道了。”李志远微微颔首，他从书房内退了出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老爷子对自己的教诲，也是第一次对老爷子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付：先见了冯钊再说，之后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兄弟，你可要挺住啊。
司机在门口等着李志远，李志远坐上那辆黑色的宾利，穿过别墅的地下车库出来，从山上往山下驶去。半山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辆往山上开的牧马人，这个人是他的妹妹王落欣，取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她身边，还有李志远最不想看到的人，王德新的老婆，此人对李志远全无好感，只有责备和瞧不起。
王洛欣看到车上的人后，笑着摁了下喇叭，坐在副驾驶的陈楚芸不满的道：“快走。”
王洛欣本想停车和李志远寒暄几句，看到身边母亲露出厌恶的神情后，只好悻悻然地开车离开。身边的中年妇女讽刺道：“欣儿，你是高贵的公主，怎么可以和这些下三滥的人同流合污呢？”中年妇女打开窗户，透透气，凉风从窗外吹进来，传来丝丝凉意。“现在的风气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妈，你别那样说。”王洛欣的车速很慢，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保卫将门打开，尊敬的称呼了声小姐之后，缓慢地停在了地下车库。“志远哥他人挺不错的。”
“你……”中年妇女失望地说：“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你父亲，当时刚好怀上你三哥，五年后，他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你三哥小不了多少的孩子，说是他儿子。你知道母亲那些年有多难吗？”
“事情都过去了。”王落欣走下车，给中年妇女打开车门，道：“我们不能一直活在以前的影子里。”
“人不能忘本。”中年妇女提着包走下车的时候推开王洛欣的手，道：“那些年，我承受的痛苦，你们是不会明白。我忍受了多少白眼，在村里遭受多少人的侮辱，你们这些孩子又知道吗？”
中年妇女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洛欣安慰她道：“都过去啦，妈，人都要往前看，走吧，我们上楼吃饭，父亲他还在等着我们呢。”落欣扶着陈楚芸走到大厅，王德新在大厅等着他们，看到可爱美丽的女儿，王德新上前道：“欣儿，长的越来越漂亮了。”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的陈楚芸，看着那有点红的眼睛，道：“怎么哭了？”
陈楚芸冷冰冰的回复了句：“还不是你害的。”说完话，她就朝楼上走了去，没有再理会两人。
“英国好玩吗？”王德新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越来越大方水灵，惹人喜欢。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对她的溺爱程度超过了所有儿子。“有没有被英国的帅哥迷住啊？”
“切，你女儿我是什么人，一般人怎么可能入的了眼。”王洛欣欢快的将包裹给下人带到楼上，跟随王德新来到餐桌，坐下吃饭道：“哇，有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看这样子，肯定是爸爸你亲自下厨了，爱死你了。”说完，他在王德新的右脸上啜了一口，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现在知道老爸的手艺了吧，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王德新也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感觉真的无法诉说，这种感觉爽呆了。“英国那边的学位应该也拿到了吧？以后留在国内，想看你也方便。”
“暂时不打算留在国内，还要出去，等明年再说吧。”王落欣给老爷子夹了一块肉，道：“你看你，越来越憔悴了，多吃点肉，晚上我陪你看电影。”
王德新欣慰的笑了笑，满足地望着眼前他最爱的女儿，捧在掌心的明珠终于知道父亲的不易和艰辛，这些岁月不容易啊。
晚上，一老一少一起来到电影院，纷纷引人侧目。王落欣挽着老爷子的手臂，买了两瓶可乐和一桶爆米花，在老爷子耳边轻声道：“爸，女儿是你贴心的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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