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 龟田的马

  龟田一郎的马受到惊吓以后跑起来是没完没了,它先是在三里河的沙滩地里跑,随后一扭头又跑到没脚脖的三里河水里跑,只见那跑过的河水里泛起一片片黑红色。

  龟田一郎先是“啊啊”地乱叫,随后就是“喂喂喂”地喊,他试图叫他的宝马停住,可那宝马的耳朵里只有“飕飕”地风响,哪还能听得到他那“嗡嗡嗡”的蚊子声 。

  住了一会儿,那蚊子“嗡嗡嗡”叫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不知什么时候竟没了。

  龟田一郎的马觉得越跑越轻快,越轻快越跑,直到跑得大汗淋漓的时候才停住了。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惊恐地朝四下里张望着,等它确定没有了危险,又东西南北中辨明了方向之后便尥起四蹄向着城南门溜达了过去。

  上午进城的人很多,龟田一郎的马便随着进城的人,拖拉着龟田一郎剩下的仅有的一条血肉模糊的左腿也进了城,径直来到了宪兵队的门口。

  一个站岗的日本宪兵一见是龟田大队长的马,他就走上前去抚摸着马头,那马见到了亲人也翘起前蹄轻轻地吼了几声。

  另一个站岗的日本宪兵见只有马回来了,没见着龟田大队长觉得奇怪,他就围着那马转悠着看。来到马的后面见缰绳上拖着一个像木棍儿样的东西就凑到跟前想看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这缰绳上栓着一只脚,顺着脚望去才确定了这是一条用泥土包着的人腿。

  “这是谁的腿?这是谁恶作剧的干活?”日本宪兵咆哮了起来。

  另一个日本宪兵走过来,示意他不要叫喊,见他停下了,便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试探着说:“是不是……是不是龟田大队长的腿?”

  那日本宪兵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跑向屋里给栗原司令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栗原肖子坐着车来到了宪兵队门口,他下了车,先是挺了挺了身子,拽了拽上衣军装的口袋,又整了整眼上的墨镜,然后右手挎着战刀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马的前面,他上下左右地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着马问:“这是龟田的马的干活?”

  一个日本宪兵跑步来到栗原肖子面前“啪”地一声两个脚后跟一碰来了个立正,给他打了一个敬礼说:“报告司令,这马是龟田大队长的。”

  栗原肖子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敢肯定?”

  那个日本宪兵把胸一挺回答说:“报告司令,我的敢肯定的干活!”

  栗原肖子又来到了马的后面,看见马缰绳上栓着的一条人腿就问:“这是龟田的腿?”

  那个日本宪兵把胸一挺很干脆地说:“报告司令,这皮鞋是龟田大队长的。”

  栗原肖子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这只脚上穿着的皮鞋,他觉得面熟,好像是龟田一郎穿过。这难道真的是他的腿?是不是抗日分子弄了一条死人的腿,又换上了龟田一郎的皮鞋,把马放回来动摇我的军心?极有可能,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朝着两个日本宪兵大吼道:“赶快把马牵走,把腿埋掉。”住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怎么会是一条人腿呢?”

  那两个日本宪兵快步跑过来牵走了马。

  栗原肖子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龟田大队长到青岛开会的干活去了。”说完,他调头上车离开了宪兵队。

  在车上,栗原肖子闭着眼睛低着头,他像过电影一样的仔细地回忆着昨天他把龟田一郎叫到司令部来交代任务的情景。

  司令部里就他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难道叫门外站岗的听到了?他想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即便是听到了,那也是我们的人,不可能传出去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又会是谁知道龟田一郎化装出城了呢?

  栗原肖子想到了皇协军的黄队长,难道是他在监视着龟田一郎的一举一动?难道他真的是抗日分子?

  从昨天他娶亲,娶了个男人当媳妇说是同性恋,到昨天晚上他私自调部队出城,再到今天龟田一郎的遇害,一连串的问号使得栗原肖子懵了头。

  汽车颠簸了一下,栗原肖子睁了睁眼向外看了看,只见街面上小贩卖烟的卖糖葫芦的卖布的卖菜的叫喊声是此起彼伏,一片喧闹。突然,他觉得这些人都是抗日分子,他们随时都会掏出枪来对着他。

  他赶紧又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

  这几天从炸弹药库,掀铁道翻火车,到城南炮楼被砸,再到龟田一郎被害,这些事件都是环环相扣,步步紧跟,这不像是一般的抗日分子的动作,倒像是一个大组织一个大部队在行动。

  想到这里,栗原肖子打了一个寒战,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西南向的共产党八路军来了?难道是胶东的国民革命军到了?住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相信抗日大部队能这么迅速地来到了这里,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情报,看起来这都是当地的抗日分子所为。

  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给龟田一郎报仇。栗原肖子想,这些抗日分子太残忍了,把他杀了就杀了,这还不算,还把他的一条腿拴在马上拖拉着,让马回来报信,这分明是在向我大日本皇军示威。不行,我要血洗三里河,血洗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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