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五百

  默伟宁的手缩回去,自己叼住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他吸了几口,说:“赔多少?”

  “五百!”

  “五百有点多,你看咱都不是故意的,行个方便,你就通融一下!”

  “行行,兄弟,我是看你面子。咱就不说别的了,你给四百得了。”

  默伟宁陪着笑脸,说:“别呀,大哥,叫你一声大哥,咱们都这么忙,就都互相体谅点吧?”

  “要不咱让交警过来解决吧?”车主说着拿出电话。

  “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就别麻烦交警了!”

  “行行行,咱谁也别再说了……”

  默伟宁和这个车主说了半天好话,最终给了对方三百块钱作为赔偿。在默伟宁交涉的期间,梁少雷基本上就是傻站着不说话,这让我更加鄙视他。自己的事情都不主动去解决,何况还连累了我,我的右胳膊肘还在隐隐作痛呢。

  如果认定一个人是傻逼之后,总能发现他傻逼的一面,谁让他老是做傻逼才会做的事呢!接下来的几天又发生了一次让我更加讨厌梁少雷的事情,一个周六的上午,我们正常上班,梁少雷要带我去一个施工现场。经过了上次的撞车事件,我不想再坐他的电动车。我坚持自己驾驶,由他坐在后座上。

  梁少雷同意了,我骑上电动车,按照他的指示,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有两个工人在安屋顶的灯,梁少雷给我分配任务,让我在一面雪白的墙壁上均匀地涂一层黄色的漆。

  我哪干过这事啊,不知道怎么进行,就问梁少雷。

  梁少雷抬头看了看墙壁的上方,估计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回头对我说:“你自己得琢磨着怎么干,老是问我我也解决不了啊!”

  “我不是怕弄错了嘛!”

  “没事儿,你干吧!”

  我面壁思考,拿起一个滚轴,开始小心地往墙上刷漆。由于上学时在画板上涂过颜料,所以操作起来倒不是难事,只是双臂要不停地上下挥动,如此循环,肩部不免有些酸胀。

  与此同时,梁少雷在拿着一个小铁锤在四处钉钉子,乒乒乓乓的,一直不停。

  到了中午,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又累又饿,可梁少雷还在不知疲倦地钉钉子,好像钉上瘾了似的,一直不说让休息。

  等到近一点,梁少雷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我粉刷的墙壁,说了句“你怎么涂得这么慢啊!一上午都没弄完?”

  听了这话,我恨不得把漆涂到他脸上,可我却不能把想法付诸实践,只得在心里骂道:“你算个什么玩意,老子又没偷懒!”

  梁少雷没再说什么,带我到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他要了一份炒饼,问我吃什么,自己点。

  我不能显得比他特别,也要了份炒饼。

  炒饼上来了,梁少雷又要了一头蒜和一杯免费的水。

  等到吃完饭,梁少雷掏出钱结账,却只付了自己的部分。

  我见状,心里暗骂他小气,对他的鄙视又加重了一层。抠门到如此境界,难道是泼留希金的灵魂附体?我故意对他说:“哥,我没带钱!”

  “我先借给你五块钱。” 梁少雷说着大方地掏出钱包。

  看着他的凸出的龅牙,我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可惜,我没有英雄的气魄,我只得淡淡地说:“噢,行,等我发了工资再还你!”

  梁少雷笑着说:“不急,不急!”

  月底,梁少雷把六百块交到我手里,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给你——省着点花!”

  我不以为然,心想:这是我应得的钱,你管得着吗!

  六百块钱,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第一笔劳动所得,可我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辛苦一个月,换来这么一点钱,挣得理所当然,用不着感谢老板。

  下午下班之后,默伟宁请客,有我和梁少雷。席间,梁少雷对我说:“陈平,这一个月干得不错。我这个人平时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我心里骂道:你他妈的早干嘛去了,可是还是客气地说:“没事,这段时间我从你身上了学到不少东西。”

  默伟宁说:“陈平工作很认真,人又踏实,这大伙都能看出来。”

  “是,是!”梁少雷接过,拿起酒杯,“来,以后咱们大家伙儿相互帮助,要是我有什么问题呢?你也提出来!”

  我想起了欠他的那五块钱,故意拿出一张十元钞,说:“还你钱,我这没有五块的,就不用找我了,那五块钱算作利息吧!”

  梁少雷接过,翻着钱包,说:“我这有五块的,哪能让你贴钱呢?”

  默伟宁不明所以,听得目瞪口呆。

  饭后,梁少雷自行离去。我向默伟宁诉苦,表示出有辞职的意愿。

  默伟宁劝说:“你先别走,学到了东西你再走。”

  我说:“梁少雷把我当小工使,老是让我干力气活,还给这么点钱。”

  “你才工作,到哪儿都差不多,我的意思是你先干着,主要是学点技术,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我不想干这一行了。”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点能锻炼与人交往的能力的工作。”

  “跑业务啊?”

  “差不多吧。”

  “首先你得会说,能忽悠人。”默伟宁轻拍我的肩,说:“你如果能承受住现在这份苦,正视这个现实,提高自个儿的能力,那以后再遇到困境你就不怕了。”

  我无奈地说:“是啊,给人打工不看人家脸色怎么能行。”

  “再坚持坚持,挺一挺就过去了。”

  我听了默伟宁的话,想:不吃苦怎能学到东西,鼓励自己这叫忍辱负重。

  我一点都不看重这充满艰辛的第一份工资,我留出三百,作为最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我很快把它转换成实际的东西。先吃了顿比平时丰盛的饭,再给叔叔买了点礼物,买了几本早就想买的书。然后,我发现只剩三百块了,我不由地叹道:钱挣得如此辛苦,花起来却这般容易!

  我骑着自行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在经过一家音像店时,我听到沿街的音箱里传来动听的旋律,我停了下来,倾耳聆听。

  三月走过 柳絮散落

  恋人们匆匆

  我的爱情 闻风不动

  翻阅昨日 仍有温度

  蒙尘的心事

  恍恍惚惚 已经隔世

  遗憾无法说 惊觉心一缩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

  信守着承诺

  离别总在 失意中度过

  记忆油膏 反复涂抹

  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的回头 划伤了沉默

  那夜重逢 停止漂泊你曾回来过相濡相忘都是疼痛只因昨日善良固执委屈着彼此打碎信物取消来世

  遗憾无法说 惊觉心一缩紧紧握着青花信物信守着承诺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纠缠过往无端神伤摔碎谁也带不走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

  歌曲十分贴切我的心情,我的心事好像被小刚洞察了一样,听着歌曲,共鸣升起,我霎时被歌曲的伤感情绪所感染,泪水被勾了出来。

  我想:缘分就像圆珠笔一样,圆珠笔虽好,可总有用完水的时候。它不是钢笔,不能灌墨水,只能换芯。是的,于娜已走远,我喊不回来她。不知她的去向,也追不到她。那么,就此决绝吧。

  看着宽阔的马路、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一种作为小人物的被人支配的无奈涌出,没人在意你,难道你就甘心这样下去吗?就不能创造点什么出来吗?

  一个快要下班的傍晚,梁海波召集大伙,宣布:“这段时间,咱们大伙啊辛苦了,尤其是小默,你做的那个设计,那边非常满意,工程也马上就要动工了……今晚咱们大伙去吃顿饭,然后去放松一下。”

  饭桌上,梁海波显得颇为大度,谈笑之间点了一些大补的菜品,鹿茸乌鸡汤,黄焖甲鱼,芋头蒸排骨,暴炒腰花,几乎都是我之前闻所未闻的菜。

  席间,梁海波讲述了他的充满坎坷的令他光荣的创业历程,然后开始用具有说教意味的个人化语言大发感慨,口气俨然大学里的社会学教授。

  “你们年轻人啊,不知道创业的艰辛,当时我创业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九三年那会儿,市场经济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政府的限制没那么死,也就是法律不健全吧,浑水摸鱼的太多了,我也算是赶上了吧,这么些年,积累了一些人脉(以下省略评论时事的一千字)……所以,依据我的观察,目前这个国情,除了IT业,其他的行业都不适合年轻人创业……”

  由于梁海波的发言带有的敏感词太多,故不再转述。

  我把这次聚餐当做一次平常事件,不想它的后边还有延伸的意思。

  吃罢饭,我们坐上梁海波的奥迪A6,径直去了一家洗浴中心。

  我们被服务员引进一个大包间,我们集体泡澡。

  之后,我们五人穿着一致的睡衣走出,由于我没来过这种场合,为了防止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我注视着默伟宁的举动,照着他的方式来行事,至少不会出什么差错。

  梁海波叫来服务员,仰着头说:“给我们叫几个小姐过来。”

  不一会儿,大约八九个年轻姑娘走进屋,面带微笑的站成一排,穿着性感,花枝招展,表情委婉。

  我哪见过这种阵势,一时有些懵了,面前的这些姿态妖娆的姑娘的确诱人,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艺术电影里玲珑满目的场景,这是个免费实践的机会,要不要参与?

  梁海波表现出领导的架势,犹如分发战利品似的,“来,来,来,一人选一个。这里陈平最小,陈平先来吧!”

  我略作迟疑,嗫嚅道:“我不想找。”

  “这有什么啊?我给你出钱你还不愿意?”梁海波带着不理解的表情,冲我喊道,“要敢于突破自己,知道吗?”

  默伟宁说:“经理,你就甭为难陈平了。”

  “那行,不找算了,咱们找,小默,你先选一个!”

  默伟宁说:“谢谢梁经理,我也不找了。老婆管得紧,还得早点回去。我和陈平就在这足疗一下就行了。”

  “你看咱们集体活动,集体活动……”

  默伟宁笑道:“梁经理,你们随意!”

  梁海波说了句“那我就不管你们俩了”,然后指定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道了一声“谢谢”,引着梁海波走了出去。

  接着,梁广星很快挑选了一个,那个姑娘说了声“谢谢”,然后拉着他走了出去。

  梁少雷也选了一个,我注意到,梁少雷的眼神里闪出一股欲火中烧的卑劣,而梁广星的眼神带有一股对美好事物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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