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之生

  某夜,喝了些小酒,恍惚间,一境入梦来:

  日斜西山,云敛余晖,长天尽处,碧水无边。一叶扁舟,一男一女,一袭白衣,一琴一瑟,清风徐来,飘然若仙,只听他们吟唱:

  桃源春雨燕归梁。

  荷池夏霓鸟鸣涧。

  菊台秋霜蝶恋花。

  梅岭冬雪鹤冲天。

  莫道四时风景美如画,君不见唯有太平之年安心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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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春之生

  话说隋大业三年三月己巳,春已暮,岐州太守府,书房内,太守李渊正与一儒雅文士品茶赏月。李渊道:“皇帝这两年来的所为,可与他登基初发诏书所宣称的治政理念相去甚远。依王兄之见,是否是他这‘大业’年号给闹的?”

  文士道:“我看是他把原本刻意隐藏的本性慢慢地给显露了。”

  李渊道:“是了,从前他的俭朴、仁孝可是举国闻名的。如今,俭朴不再,奢侈渐兴。因其无端猜忌,去年七月太子昭、杨素相继而亡。也不知从你宇文家夺来的江山他杨广能守多久。”

  宇文王道:“杨坚这二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的,积留颇丰;杨广虽说有些才能,但其才与财还不足以支撑其心,不消二十年,这家业恐怕就会被他败光。”

  李渊道:“若是如此,我们须早做应对之策。”

  宇文王放下手中玉杯,缓缓起身来到院中,仰望夜空片刻,徐徐道:“上月己丑日,彗星见于奎,扫文昌,已历大陵、五车,据此趋势,琬妹妹临盆之际,必扫太微帝坐。杨广于你素有嫉恨,以此异象,必生祸心。”

  李渊惊道:“想来必是大祸。兄可有破解之法?”

  宇文王点头道:“已有。此事需与四姨、琬妹妹一起商议,方可周全。”

  李渊急道:“这个时辰琬妹都会去给母亲请晚安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慈安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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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二人便来到了慈安堂外,听得院内独孤太夫人、窦夫人与一干女眷的说笑声,随后有嬷嬷通报:“太夫人,老爷与王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二人入门,依次向老夫人请安。李渊向窦夫人递了个眼色,窦夫人便道:“夜深了,太夫人也累了,大家各自回房吧。”这时独孤老夫人也见着儿子神色有异,知他二人有大事要说,便示意两位贴身嬷嬷屏退左右。

  正堂内,四人端坐,李渊把此前二人所议之事细细述了一遍,直听得独孤太夫人、窦夫人有些慌神。独孤太夫人忙道:“那杨广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又素来嫉恨于渊儿,府里府外的安了不少桩。现下天降的异象不正是给了他个恣意附会的由头,眼看这好端端的喜事……王儿,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王道:“四姨、琬妹妹勿急。现在离琬妹妹临产尚有几日,渊弟可秘密派人四下寻找一胎里受大惊的男婴,适时换下琬妹妹所诞孩儿。只是,李家从此再无该孩儿的名位了。”

  李渊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事。”

  窦夫人迟疑道:“我那孩儿今后作何打算?”

  宇文王知她不舍,沉默了会,道:“琬妹妹可以他人之子名小心将养在身边,至多三年,再长恐被察觉。这孩儿不论男女,将承我或师妹衣钵。”

  独孤太夫人思量道:“若生男,取名为李文宇,甚好;若生女,李谢之名总是不妥吧?”

  宇文王失笑道:“四姨勿忧,我瞧琬妹妹此胎必生男。”

  李渊道:“王兄,京城那边可要特别打点?”

  宇文王道:“不必,这段时日行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与太史令庾质、卢太翼有些旧交,此番须亲去,事不宜迟,就此别过。”

  送走宇文王后,李渊道:“王兄素来神算且决事周全,看来咱们李家又要出人之龙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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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京城,允武殿中灯火通明,一黑衣人正向杨广报告着:“……李渊妻窦氏于四日前去李家别院待产时受了一烈马惊吓,第二日辰时便生下一男婴,但半多个时辰后就夭折了。”

  杨广道:“这些皆你亲眼所见?”

  黑衣人道:“回陛下,窦氏被烈马所惊那日我是在场亲眼见的,不知哪来的黄鬃烈马突然横穿出来,惊了刚下马车的窦氏。虽说李府人忙做一团,但替窦氏接生的四人照例都是独孤太夫人和窦氏的贴身嬷嬷,我们的人根本插不进去。窦氏生产后,我们安插的大夫给窦氏把过脉,那夭折的男婴也偷瞧过,并无异样。那窦氏自生产后只让贴身嬷嬷服侍着,不见其夫、亲子,只勉强肯见独孤太夫人。”

  杨广听后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并无言语。左右亦不敢有所言。

  良久,杨广突道:“你们都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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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小太监终是忍不住问老太监:“师父,皇上今天怎么了?”

  老太监道:“先皇先皇后在时,时常当皇上面夸赞李渊,我瞧咱们皇上那时忍得辛苦啊。如今咱们皇上登大位近三年,江山稳固,现下好容易有个痛快的机会,却给那李渊躲过了。”

  小太监道:“李渊躲过了什么?徒儿弄不明白。师父,您能再给说说?”

  “小子,学着点,”老太监摇摇头,用拂尘轻打了一下小太监,道,“二月彗星出在白虎的奎宿,扫了文昌星,前几日又入太微,扫了帝座,这大凶兆可是前前后后地折腾,直到现在还没完啊。”

  “哦,原来如此,”小太监顿悟道,“李渊属虎,唐国公爵位始于其祖李虎,而他现任岐州太守,正在西方。”

  老太监道:“嗯,孺子可教啊。说来,此次异象,李渊也是遭难的,皇上当年之气现在怕是消了不少。你瞧着,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要依庾质、卢太翼所陈,大赦天下了。”

  小太监这会儿又有些不太明白了,怕师父烦,也不敢多问了;想着自己的聪明伶俐原也是百里挑一的,算来算去,把自己原先预想能混到师父如今品阶所需的二十年又往后挪了二十年。一旁的老太监瞥了瞥他,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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