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镡施屿想,只要麦子醒来,只有她能原谅他,无论他怎样都是可以的。

  幻想再美好,都必须被现实所磨练。

  镡施屿和杜若一席话下来已经到了清晨,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乐毅。

  他昨日万念皆空,所以去了乡下,看到麦子车祸的消息,连夜赶回来的。

  “二十四小时内能醒来,就没什么大碍。”

  乐毅走到麦子的床前,他明白麦子之所想,却不能不埋怨,犹记得麦子离开的时候,他负气地说,“你总要死在他手上才能回头是不是?”

  麦子当时怎么说的,只记得她回头灿烂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能死在他手里。”那样的孩子气。

  乐毅在麦子的额头吻了吻,坐在病房外的廊道上,也不说话,虽然一切都是意外,可他还是恨镡施屿为什么不懂珍惜,那样宝贝的女人。

  病房内外的两个男人都在纠结着,是希望眼前这个女人醒或者不醒。

  二十四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指针指到午夜的时候,床上那个睡美人却没有丝毫醒的迹象。

  病房里除了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就只剩下寂静的呼吸。

  “再观察七十二个小时吧。”医生无奈地建议。

  三天里等来了许多脑科专家,都束手无策,最后也等来了麦子的父母。

  麦子的母亲一进病房就扑到了麦子的床上,到底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再多的矛盾,此时此刻,剩下的都只有亲情了。

  荣母从麦子身上起来后,就开始哭喊着狠狠地踢打镡施屿,“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杀人凶手。”

  最后还是乐毅将荣母拉走的,“妈,这只是意外,也不能怪镡施屿。”

  话虽然普通,可那声“妈”却让人都呆住了。

  “出事的前一天,我和麦子刚扯了证。”结婚证还在乐毅的怀里揣着,本想着如果麦子醒了,一切自然都听她的。

  那天晚上,麦子拟的离婚协议,虽然两个人都签了字,可还并没有送出去,乐毅总在想,万一麦子没有挽回镡施屿,她至少还有退路,他一辈子都等着她。

  可是,麦子也许再也不会醒了,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那份协议。

  所以,乐毅曾悄悄地想过,如果她不醒来,也许……

  乐毅走到镡施屿的跟前,对镡施屿淡淡地笑了笑,“镡先生,谢谢你这几天对内子的照顾,放心吧,我们不会提起法律诉讼,只是还请你先离开,我们一家人想静静地呆着。”

  转瞬间,镡施屿就变成了麦子的陌生人。

  剩余的日子,麦子根本就不会陪伴他。

  他将不再拥有资格。

  “我不信。”镡施屿喃喃地道。

  乐毅把结婚证递到镡施屿眼前的时候,他才能看清楚那上面双人照里的麦子笑得腼腆而温润,她已经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了。

  镡施屿苦笑不得,这果然是麦子的作风。

  他甚至能看见麦子在他面前得意的笑,“瞧,你娶了别的女人,我也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他们都是狠绝的人。

  镡施屿想起,在他第一次悔婚前的那个晚上,麦子的作为,她说他误会了,其实她只是想了断过去。

  “麦子,是不是签了离婚协议书?”镡施屿问。

  乐毅直视镡施屿,“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镡先生请吧。”乐毅为镡施屿打开门。

  镡施屿离开得很狼狈,因为医院里的护士说,荣小姐的家人拒绝其他非直系亲属的探视。

  终其一生,他和她将再也没有关系,哪怕是看上一眼都成了奢侈。

  不管镡家多么的有钱有势,镡施屿终究越不过麦子的丈夫——乐毅。

  夫妻之间有义务,也有权利。

  比如,选择保姆的权利。

  阳光明媚的时候,总是要有人推着麦子出去晒太阳的。

  偶尔乐毅不在,镡施屿才得以在花园里遇到她,看她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假装她只是生气了,生气不理他而已。

  可是她手腕上为什么有淤痕,为什么眼角会微红。

  保姆嗫喏地说着什么,乐太太皮肤薄。

  有时候抱她上床,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痕迹,有时候给她擦澡,也会留下丝丝红痕。有时候稍微不注意,洗发水就能灼痛麦子的眼睛。

  镡施屿气急败坏。

  明明给她带了洗发水,带了沐浴液,他的麦子从来都只用一种牌子的洗发水,一种牌子的毛巾,可是保姆就是记不住。

  “乐先生说乐太太以前在灾区的时候,连蜂花也用过啊。”那么贵的洗发水,够人一个月生活费了,保姆觉得舍不得。

  在保姆眼里的不舍得,在镡施屿眼里都是舍得的。那个牌子的洗发水是植物配方,麦子的眼睛敏感就只习惯那一种,可是这么多年来经济圈沉沉浮浮,那个牌子营销得并不成功,如果不是镡施屿执着地注资,也许麦子早就用不上那个牌子了。

  可是那样辛辛苦苦的经营,最终却无力去维护他的麦子。

  乐太太,三个字,让镡施屿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他那样宠着,疼着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被糟蹋。

  可是,镡施屿没有换保姆的权利。

  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折之后再转折,终于安插了自己满意的保姆进去的时候,又会出现其他新的问题。

  可这些都是小事,镡施屿最最无力地,却是没有那种权利,那种为麦子选择生死的权利。

  一年后,麦子出现了肾衰竭,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如果不是镡施屿一直有人看着麦子,只怕直到麦子死,他也不会知道消息,因为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病房里有乐毅,也有麦子的父母。

  这一年麦子的情况一直不好,感染频发。

  镡施屿闯进病房的时候,一个十分年轻的医生正在劝麦子的父母。

  “乐太太的情况很不好,即使做了手术,情况也不一定会好转,照这样下去,最多再坚持半年,其实这样病人很痛苦。乐太太生前,签了器官捐赠书,我想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医生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每个人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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