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梦夜扰人

  好沉好沉的眼皮,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好似睡了几百年那么久一样,全身都僵得痛了。

  厚重的浓浓的油彩映入眼帘,大片的红,大片的釉蓝色画栋,还有、大大的一张脸部特写。

  “啊!”东莪大叫一声从卧榻上弹起身来。绵羊毛毯滑落,低头一看!一件宽大的男人袍子套在自己身上。

  “啊!”东莪继续张大嘴巴吼叫起来。身旁那个特写脸的主人被第一声吓醒之后,又被第二声吓得一怔。也弹了起来,立在一边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东莪。

  “你!”

  “——”见她一副看到妖怪的模样,泰博儿奇用食指对着自己的胸口一指,用眼神询问:你说的是我?

  东莪傻子一样呆呆的点点头,泰博儿奇忍住笑意,捉弄她的也认真点了点头。看起来活像两个有毛病的人。

  “——你点什么头?我在问你干嘛在我房间里!”呆坐半饷东莪终于回过神来瞪起眼睛朝他喊去。

  “我!”泰博儿奇白了她一眼很无辜的说了一个字便没声了。

  “我什么啊!说啊!”东莪等了老大半天竟然就没下文了不禁恼怒的又开口问道。

  “我方才说了啊!”

  “你就说了个‘我’,我什么啊!”

  “哦,原来格格也知道只说一个字人家是没法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啊”

  说完泰博儿奇洋溢着一丝快意合着“哐啷”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好整以暇的在卧榻侧面的矮桌旁坐了下来。

  随着这一声响,东莪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只见小德子、多尔博、推门冲了进来,门房丫头们一见格格醒了,飞快的转身去请特地吩咐过的主子们,片刻功夫里图雅、巴雅斯护朗以及土谢图亲王也都匆匆忙忙的涌了进来。

  众人都围绕上来焦急的问候着。起初安静的氛围忽然被急速膨胀到满屋都是人,令得东莪骤然又傻神儿了。

  小德子跪在屋中央眼泪大滴大滴的落,自言自语的说:“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奴才可怎么对得起王爷啊!”他的眼泪是急出来的,没办法啊。前前后后进来了的都是主子,他是奴才。见这位来了一侧身,腾个位置,见那个又来了,又一侧身腾个位置,一来一去他就给挤出来了。如今只好找了个空地儿候着了。

  只见神情呆滞的东莪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好似不太认得的痴傻,吓得图雅一手抚上她的额头大声问:“东莪!你傻了!?不认得我们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似她在拼命开动脑筋回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最后终于开口说道:“我——当然认得!不过——他?”说罢带着疑问的朝卧榻旁的红柱后望去。想问“他怎么大刺刺睡在我旁边”却不知为何竟是说不出口。大家顺着她的目光齐刷刷一看:泰博儿奇。

  吁了口气的图雅见她神智清醒便安心的朝榻边一坐,用裘皮围毯裹着她安慰的哄道:“好东莪,你在生病发烧呢,可不能再着凉!你忘了吗,是泰博儿奇把你从沼泽里救起来的!干嘛瞪着人家啊!”说完还捏了捏东莪娇俏的鼻子。

  土谢图亲王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的说:“格格要是在科尔沁出了什么事,臣怎么担待得起哦!好在昏睡了几天几夜,终是醒啦,格格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啊,那沼泽地之后是我们蒙古人的圣山,以前多少朝圣的人带着虔诚的心去膜拜却有去无回,后来臣只好下令禁止科尔沁人擅自靠近圣山,此后每次出征或远行归来都由泰博儿奇一人进山谢神,现在能找到路平安进山的人除了草原里的老人就只有泰博儿奇了!臣已经责罚了他!格格尾随着他进了沼泽地,他怎么都没察觉得到!哎!格格好好养着吧!等格格身体好些了,想怎么惩治他!臣断然不敢阻挡!”

  临了免不了一番安抚告慰,又差遣团团转的奴才们准备膳食汤药好生伺候,蹙紧双眉的王爷这才在大儿子陪同下告退了。离开前朝角落里的泰博儿奇一指,想说什么一般的怔了怔,最后却重重的‘唉!’了一声被这个桀骜不驯又不懂轻重的儿子恼得无话可说的拂袖而去。

  王爷自己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人家格格连人带马的追着他跑,他会不知道?多半就是抱着他那‘你爱怎么就怎么的,我不招惹也懒得搭理!’的混账德行,竟然任由格格追着他跑。唉!任性啊!看阿玛愤愤的表情,巴雅斯护朗赶紧轻轻的安慰着父亲,时不时的为弟弟说句好话,两人渐渐走远了去。

  多尔博忍耐了老大半天,这才终于狠狠朝东莪训了起来:“出门儿就跟你说好了,让你悠着点!你怎么就没往心里去过!车轱辘话来回说你尽当耳旁风,你、你这要是当时身旁儿没个人的话、、、”

  嚷嚷着教训人的他说到这,哽了半天没说得出声来。图雅和小德子听到这儿也都跟着那思路一怔,后怕得鼻子酸了起来。好险啊,真真儿的这个东莪格格差点就没了!

  东莪脑袋伏在图雅肩上眨巴眨巴眼睛不出声。图雅则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时不时拉一拉滑落的围毯。

  屋内静谧无声,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稍事片刻余气未消的多尔博眼睛一瞪:“怎么变没嘴葫芦了,知道错了吧!”

  “爷!您就别说了吧,您也让咱爷缓口气儿啊!”也不见主子伶牙俐齿的对嘴,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德子瞄了呆呆的东莪一眼,可怜巴巴的急忙帮着说情。

  乱哄哄的房内又是训斥又是劝说的,真是好不热闹。大红柱子后的泰博儿奇悠闲的居然端起茶杯喝起茶来,挂着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坐在那里看好戏。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气血不足却不乏调侃之意的说:“闭了眼听这些话,还以为飞回睿亲王府了呢!躲到科尔沁都没躲得掉阿玛的训斥。大的是躲过了,小的可又来了!”

  “扑哧”一声图雅笑出了声了,推开依着自己的东莪好好端详了她去:“得!就你会贫!昏睡几天醒了就会寒颤人!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长兄为父,多尔博教训得好!免得你一脱离了十四叔的视线那猴儿脚就蹬上天了!”

  说完扶东莪躺了下去,给她盖好绵羊毛毯。起身对着多尔博说:“你呀,你也别心疼你这个妹妹了,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儿,不懂你这叫心疼人!我们散了去吧,几天几夜的没睡个好觉了,这下可放心睡了!”

  刚躺下的东莪撑起身子来抗议的喊了一声:“谁说我不知道了,我跟多尔博亲着呢,跟他闹着玩儿呢!多尔博,你说是不是!”说完还讨喜的扯起嘴角一笑。得来多尔博大大的一个白眼,见多尔博不理自己,旁人又斜眼瞅了她好笑,东莪“哼”的一声躺下去翻转身子背对着他们还用毯子蒙上了头。

  眼见着人快散了,泰博儿奇收拾好刚欣赏完堂会的愉悦,惬意的尾随着一干人等走到了门口。却被图雅一转身抬手拦住了他,见图雅慧黠的眨了眨眼定睛将他一望,似乎尽在不言中的也不急于言语,稍事片刻便开口说到:“臣弟在此守了些天,如今疲乏得要命,站着都能睡过去,格格已醒看着也没什么大碍,臣弟准备去休憩休憩了。公主有何吩咐?”

  “唉、弟弟见外了。你还是叫我图雅吧!”图雅轻轻手一挥说到。人家称呼她‘公主’,只能害她更想家。

  泰博儿奇恭敬的额首一笑:“怎么能叫名字,祖宗定下的这些礼数断不能让泰博儿奇给坏了。还是称您‘嫂嫂’吧,草原的儿女都是一家人。更何况您是臣弟的亲嫂子!”说着欠了欠身恭敬的问“嫂嫂有什么事吩咐臣弟去做?”

  这样温文有礼的他,东莪可从来没见过,不由转过身子从毯子中钻出脑袋观望。却见图雅将视线扫了过来,立即往侧边一倒平躺着紧紧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

  图雅看了她一眼,嘴角一丝笑意上来了。转即正色说:“都是一家人,谈不上吩咐,这几天也真辛苦你了!不是你守着东莪,估计咱都别合眼了”

  说到这儿,图雅好笑的暗想:好!你装吧!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这个‘大老爷们’当得有多差劲,省得皇额娘整天念叨着也没能让你开得了窍。

  思绪至此心底升起了一丝温情来,心地宽厚慈悲的皇额娘将东莪视为己出,十岁以前吧怕将她当成儿子养都活不长,又学着汉人对待体弱子女的样子给她单耳戴上了金耳坠,差了最好的工匠在特制的‘福寿球’上雕了福寿二字的花样来。十岁后吧,见着她一天天长大了,又怕日子长了变不回来了,耽误了一生的幸福。唉!总之是一句话皇额娘的心啊,都被这个侄女占满了

  “咳、咳!”听到两声干咳,图雅有点窘迫的抬起头来,怎么心思一下就飘了这么远呢。对上泰博儿奇询问的眼神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来道:“东莪在梦魇来袭时的大呼小叫现在都让我心惊胆寒为她担忧不已,还好你能将她安抚下来,救命恩人就是不同啊。那个印象恐怕深深印在咱‘爷’脑子里抹不掉了,唉!沼泽这陌生的玩意儿竟然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自然让她恐惧于心难以释怀。如今这架势让我忧心会不会给她落下什么心病!你就再辛苦几日吧!嫂嫂就这么几个最亲的娘家人,到了科尔沁好没好好招待呢,就给出了事儿,心里不安啊。你就帮嫂嫂看着点吧”

  微偏着头仔细聆听的泰博儿奇闻言稍一沉吟说:“嫂嫂放心,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临了刚毅的面容上依然挂着难得的微笑,欠身目送着众人离去。

  待屋内都静止了下来,榻上那位也似乎正酣然大睡的样子,略带疲惫之色的泰博儿奇回头合上房门,径直走向卧榻,怔了半饷,估量着后半夜还要被这千金格格瞎折腾呢,还是趁着她熟睡先休息一会吧。便好整以暇的腿一抬坐上了卧榻,拉高靠枕和东莪一人占一头的两手抱胸小憩起来。

  忍耐了半天的东莪居然看到这个黑小子舒舒服服的摆好姿势准备睡觉了哪里还忍得住,坐起来就喊:“喂!你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没想到东莪居然还醒着,泰博儿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只是靠着床榻半坐的姿势顺势一滑躺倒了下来,两手枕着头眼睛都没睁优哉游哉的说“爷搞错了吧!这可是奴才我的床!”

  “什么!怎么会是你的、、、”东莪边说边晃荡着脑袋四处看起来。

  这屋子修造得跟王府的神庙一样,空高柱粗,肃穆圣洁。举目望去尽是鲜红的墙体和由釉蓝的彩绘装饰的栋梁。五六根硕大的红柱子鼎立在房间内,仿佛是随意那么一置却也有序不显突兀和凌乱,一条马鞭和套马棍挂在进门边。由门口往里走一段儿,需上一步台阶才能及。其上除了宽大的一张卧榻外还有从旁一根红柱后的一方矮桌和几张矮凳。整个房间都铺着充满民族色彩的蒙古地毯,上了台阶的地上还加铺了张黑色长羔毛毯,羔毛簇拥在卧榻下的四周,长过寸许看起来无比的温暖让人有下床来都不想穿靴子的感觉。卧榻后的墙上挂着一张牛角弓,给这个本就充满了阳刚气的房间更增添了一分浓烈的英气。

  环视了半天,这似乎果然不会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厢房,屋内的每一条信息都透射着或圣洁或空灵或阳刚的气息;而似乎都带了他泰博儿奇的色彩。

  想起他那副听到蒙语颂歌就会似圣徒圣子一样的庄重神情。东莪的气焰低了许多,讪讪然想:不会吧!土谢图那老头那么看不起我东莪,不单独给我安排厢房让我来和他的小儿子挤着住?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再一想:难道图雅说的都是真的,自己打从被科尔沁的泥巴欺负了之后就萎靡不振还会半夜发狂喊救命?太丢人了,东莪一甩脑袋打了个哆嗦赶紧不再去细想。

  见东莪没了声儿,泰博儿奇倒是不拘束,翻了个身自个儿睡去了。咬了咬下唇的东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怪怪的,和这个野蛮人近距离相处让人呼吸都不再畅快,好似有那么一支无形的手,将气管一捏一放,时儿呼得平顺,时儿憋气儿得想挣脱那支手大口猛吸几下。

  这是什么怪感觉。自己天天跟叶布舒在一起,从来没这么不痛快过,想到温文尔雅的叶布舒,东莪拉长了脖子朝泰博儿奇躺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对他更加不满起来。图雅他们真是太不义气了!居然就这么就走掉了!

  “喂!你夜里别抢我被子啊!”看他直愣愣的就睡了,难不成是想趁她睡熟了抢她的被子用!“放心吧,奴才可没那嗜好!您好好的别撕奴才衣裳就不错了!”

  “我、我撕你衣裳!胡说!”东莪轮圆了眼睛吼了一句,临了被夜风刮得瑟瑟一哆嗦挺委屈的左顾右盼了一下“咚”的一声倒下身去,翻了个身背对着泰博儿奇拉高毯子蒙着头睡去。

  心里咕哝着:都是老大爷们的就凑合这一晚吧!这个野蛮的家伙太可恶了!等明天起来找土谢图老头讨个超品大人睡的上等厢房!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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