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科尔沁草原

  转眼到了分别的时候,大军将一分为二多铎、多尔博的两白旗人马送到这里就该打道回府了,朝廷派出的人仅留十六骑正四品骑都尉继续护送公主和额驸至科尔沁草原。

  八格格图雅就将远离故乡只身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对于她来说娘家人在此与蒙古人分道而行,标志着迎来了真正的离别。清朝律令限制固伦公主十年方可回京探亲一次,每次待的时间不能长过六十天。若非奉旨宣谕,不得随意来京,今日这一别想要再见到娘家人可就不容易了。

  “各位王爷、将军一路护送,辛苦大家了!本宫在此谢过各位!”只听图雅那温婉有礼的声音悠扬的从马车中传了出来,有心的人便能从那一把平平淡淡的声音中察觉到她的离情。

  多铎众人即拢手回道:“公主言重了,护送公主是臣等的荣耀”一阵婉转的笑声淡淡飘至,图雅稍稍一顿接着说:“东莪你上车来吧,姐姐有话对你说”

  东莪鼻中一酸,打了个千儿撩起袍摆,登步上了车去。多铎见状料想着姐俩定是要互诉衷肠告别对方,于是领着大家散了开去。

  见得英姿飒爽的东莪噙着泪上了车,图雅眼里蕴满的泪珠忍不住掉了下来。东莪抬眼一看急忙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上前握了她的手安慰的说到:“姐姐别伤心,将来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只见图雅努力将嘴角拉起弧线来,感慨的紧握着东莪的手怔怔的说:“东莪,这一分别恐怕要再见你是不容易了,这‘有机会’至少得十年啊!姐姐真不舍得”

  东莪睫毛一抖被她的话引出了泪来,此刻的她更多回忆起幼时同八格格、四阿哥在宫里的那些日子,感触和酸涩一并涌上心头。

  图雅揽着她的背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半晌,终于向那些越聚越多的不舍低了头:“如若姐姐想你再送我一程,你可愿意?”

  游走思绪的东莪回过神来和图雅期待的眼眸一对视,愣了愣神随即眨眨眼笑了:“好主意啊,既可缓解姐姐的不舍之情,又可让东莪再在外头疯两天”说罢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起来。“好!既是这样,那让我同十五叔说说这个事儿去”图雅破涕为笑的搂了搂东莪的肩高兴了起来。

  从没到过草原的东莪,以为草原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和无数成群的牛羊,然后再星星点点的点缀上几座蒙古包如此而已。

  没想到听得一阵阵喧哗和歌声掀开车帘后,那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惊呆了:众多身穿节日盛装的科尔沁人额手称庆的欢歌着,将诺大的一片地挤了个水泄不通。抬头望去那浓重的云被阳光粗狂的勾上金边,夕阳映射下的云团厚重得好似就要迎面压下一样,稠得那么美那么不真实。深褐的绿和金秋的黄争相在那无边无际的大地上抢占着鳌头,空气中飘渺起了让人奔放的草香。远在天边的地方似乎隐隐仰躺着一条河流,又似乎一切都是臆想,都是梦境。

  那些豪放的游牧民族自发而来,高唱着欢歌喜气洋洋的济济一堂,载歌载舞的拦起了驾。泰博儿奇骑着他那匹全身洁白无暇的高硕肥马由队伍后方驰骋而来,当威风凛凛的他一闯入科尔沁人的眼帘时,众人那欢歌笑语顿时转为了虔诚的颂歌,嘹亮的蒙语齐声穿破天穹,圣洁虔诚充满了人们的拥戴之情却一点不见尊贵与卑贱的划分,就好似圣徒圣灵一般柔和自然,天经地义。

  拉了马缰原地转着圈四处一望,离家数月的泰博儿奇在颂歌声中清朗的蓝眸蕴起一汪透明的雾来,他的心就要冲出胸膛策马抚慰科尔沁每一棵牧草,他的身体急切的想霸占科尔沁的每一寸阳光。莞尔、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朵无比真切和幸福的笑容,“科尔沁!我们回家啦!哈哈哈哈”听那兴奋的一声高喊,胯下大白马长嘶一声前脚一抬站了起来。

  这一喊不打紧,所有队伍中的蒙古人都喊了起来,欢呼声震耳欲聋。来迎接的人们迎着那阵欢呼更加热烈的闹腾起来。平日里自认为豪放不羁是条好汉的东莪哪里见过这架势,嘴巴微微张一个“O”傻在那儿了。

  巴雅斯护朗骑马来到车边笑着对东莪说:“公主现在要换乘马了,格格可高兴了吧!草原的媳妇是要自己策马小跑到夫家去的”说罢他意气风发的朗声而笑。喜悦笼罩着他,笼罩着每一个人,好似回了家的蒙古人都立刻喝醉了酒一样,兴奋和快染红了他们的脸庞。

  不知是听到可以骑马了,还是被科尔沁人的快乐影响了,东莪忽然有放声呼喊的畅快感!科尔沁太美好了,蒙古人的欢乐太有感染力了!哎!在稀里糊涂的兴奋中,东莪不知所措的看看这看看哪,竟痴痴的呆了过去。

  好容易驱散了密集的人群,大军得以继续行进。土谢图亲王府建在湖边的妙音寺旁。想不到草原居然有湖!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而是有幸看到了号称养育了科尔沁人的第一大美湖——查干淖尔湖!东莪骑着小德子给她牵来的大枣马,在这惊艳的梦中没醒得过来。

  此时除了十六骑骑都尉依旧有序的骑马走在图雅四方,远远护着骑着清秀机敏的乌审马的图雅外。其他蒙古将军都放开来策马在草原上来回奔将,这些狂放不羁的汉子挟着归家的喜悦偶尔朝天放出一声吆喝。队伍中的士兵和家奴洋溢着喜悦中规中矩的列队行进着,面容上全是对将军们的艳羡:有官做就是好啊!这归家的喜悦就让将军们一同代劳发泄了吧!哈哈!

  东莪爱极了这样的科尔沁,爱极了这样的氛围。只见她一时兴起,双腿一紧,马缰一松朝着前方疾驰了出去。

  落日下沉,红蓝相融的天空,交汇处似有一群水鸟飞起盘顶而旋,初秋的风徐徐的吹,一片片及膝的草波浪一样滚动,飞驰的马匹载着东莪好似要升空一般的捷奔,在景物快速倒退中她的意识混淆起来,天上、人间?美好得分不清楚,这样的圣地,若不是图雅姐姐相邀,岂不是永远也不知道。

  合上眼眸迎面感受着草原之风带来的牧草气息,东莪的心遗失在了这茫茫无际的科尔沁。

  忽然,身后一骑显露英姿从旁飞快掠过,强风带襟险些惊得东莪摔下马来,这一惊,心中怒火上升,惊人痴梦的是谁!抬头一望:蓝袍白马,身壮马肥、是他?!不悦的沉了脸新仇旧恨纠结而来:难不成又是你!咬了咬唇东莪一踢马肚飙风悍影的往着那个专门打扰她清梦的人追去。

  满以为转即就可赶上奔将了半天却始终和蓝袍白马之人隔着一段距离,虽然阿玛说过不熟悉地形的地方千万不要脱缰狂奔,特别是那些从来未涉足过的地方,可跑马这种令人热血奔腾的事儿,阿玛的教训早被抛诸脑后了,心下一狠,东莪不要命的“啪啪”将马鞭抽响,横冲直闯的穷追猛打紧紧咬着前方的身影不放。

  此时刚进科尔沁的领域还未深入到平坦的牧区,随处可见连绵的丘陵、低矮的山峦。一道倾斜的小丘阻挡着了她的视野,蓝袍白马之人眼见着翻过小丘不见了,心下一急她策马冲上了小丘。

  马儿前蹄一抬后蹄一收,从一人高的小丘上飞跃了下来,视图平坦了,方才还在视线内撒野的那一骑竟然了无踪迹。

  见远处隐隐显露秋叶金黄的憧憧影影,科尔沁还有山啊!东莪心里隐隐感到吃惊,却不曾想到自己已经和那策马之人追逐了一盏茶的功夫,早就跑离了大军行径的主道接近蒙古人的圣山“蒙葛汗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抹血红残存在天际,落日浮在身后的天地一线之处,眼前有大片平坦草地,草地深处矗立着一座半圆型环抱大地的山峦。

  如果山木密集恐怕进去容易出来难,东莪收紧马缰原地打着转,心头有些微的犹豫。但转念一想:既然那人冲着山峦而去,说不定山下有路!不是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嘛!若山下无路此人怎么会在日落之时往山里跑!

  那份理智的犹豫迅速瓦解在毫无根据的猜测里。眼见前方绿草平坦,又臆断山下终会有路,东莪重新扬起马鞭策马奔驰。

  马蹄“哒哒哒”的拔地溅泥,脚下绿草茵茵,点点野花娇艳欲滴。刚进科尔沁的时候草地是黄绿杂间的呀,余光扫到地面一片生机勃勃的青翠被大枣马驮着飞奔的东莪微微心里打了个颤,而胯下的坐骑却毫无疑虑的得令狂奔,一些细小的水珠被马蹄儿溅飞了起来。

  现在时逢秋季,好像草不该是翠绿色的吧、而且这点缀其间的野花也开得太瑰丽了哪里像是“——啊——”随着一声大叫东莪连人带马顷刻陷落了下去,连那句“哪里像是野花”都没想得完整便凭空浮沉在了草原的大沼泽里。

  脸儿刷的一下齐白,这是怎么回事!?身边全是草和泥土腐烂的味道,没有任何可以支撑或者拽拉的植被,被惊了的马儿在身边疯狂的挣扎着,但越是挣扎得厉害,就越是陷落得快,那淹没到腰肢的泥泞突的因为马儿的剧烈活动霎时没了胸口,一朵掌心大小怒放得不自然的野花骤然出现在视线内,那么清晰,巨大,甚至、、呈现养料充足的肥美!随着马儿的拼命踢将,下沉的势头越来越强,东莪害怕的打着哆嗦,难道自己就要这么一直沉,一直沉,直到、、、、、不!不要!

  “救命啊、、、、、、、、、、、”她大声呼喊起来,“救命!”空旷的草原只听得到自己绝望的回声,一声声荡漾开来,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松软无比的泥水压抑的包围着她的胸口,黄昏的草原气温骤降,浑身泡在冰冷泥潭里的东莪只觉得又冷又怕,只见身边的大枣马已不再挣扎,拼命昂起马首苟延残喘的打着鼻响。

  东莪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忽然感到对不起大枣马,因为自己的鲁莽决定,忠心耿耿追随服侍着自己的大枣马继而将要丧命于此了。

  泥潭深陷这个词还有比用在这个时候更恰当的吗?东莪无暇更多的悲痛,难保自身的又感到逐渐的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要死在这里了么、我不想死、我还没娶福晋给爱新觉罗睿王府这一支生子嗣、、、、、、、我不想死、、、阿玛、、、阿玛、、、东莪不想死、、、、、”东莪的意识渐渐模糊,低如耳语的喃喃声逐渐停止,感觉泥土就要将自己吞噬。

  想不到平日并不亲近阿玛,但在这生命之火就要熄灭之时,满脑袋都是阿玛的身影,原来,阿玛给过那么多的爱和安全感给自己,原来,父亲一直是自己最信赖和崇拜的人!就在快要失去知觉的前一瞬间,忽然响起了马蹄的声音,有人来了吗?还是自己在做梦、东莪被沼泽里的泥紧紧裹着身子,窒息和寒冷折磨得她精疲力竭,但求生的**还是让她强迫自己张开眼睛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朦胧中一袭白色的云朝这边飘了过来,马蹄声越来越大了,朝着那个方向,东莪竭尽全力的最后喊了一声“救、、、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是他!东莪心下一松,晕厥了过去。

  头痛欲裂,口中干渴,一浪一浪的颠簸使得身体更加的难受,“好冷,好冷、救命、、、救命”冰冷的身体抖动得厉害,努力的朝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手触到一团暖暖的东西,好舒服好柔软,胡乱的往里钻了钻,呼!好暖和,再把整个身体都努力的贴了上去。这是在哪儿?我在做梦吗?生病了吗?为什么这么的痛苦,这么冷、、、、沉沉的东莪又睡了过去。

  银月如镜,将那柔柔白光洒满了大地,见那茫茫浩渺中两人共乘一骑迎着圆月的方向而去。夜幕降临的草原寒气逼人,泰博儿奇将东莪用自己的外袍严实的包裹起来,横抱她于鞍上。一手绕过她的后背拉着缰,一手横卧过她的身体握紧了马鞍。东莪的脸深深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迷糊中偶尔还在喃喃喊着‘救命’。

  身上只剩了一件内衫的泰博儿奇,迎着夜风刮来之时,禁不住就瑟瑟的一抖,本已非常痛苦的境地,这个大马金刀不男不女的千金格格还要做梦都轻薄了他去,不住的往他身上猛蹭不说,冰冷冰冷的手胡乱在胸前挠了几下找到了内衫衣襟口“嚯”的一下就伸了进去,手心手背的给她自己取着暖。难道她以为她摸到的是睿亲王府的暖手炉不成!泰博儿奇没点好气儿的想到!真是倒了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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