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剑约
封锋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应天却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寂静，接着他的话道：“有客人。”
老人随后笑言：“封锋小兄弟，某的那位故人实在不肯现面，于是某就只好来麻烦你们这里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封锋只知道老人是从云海城远游而来寻找故人的，还跟他攀谈一番，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一位剑修的前辈宗师。
初在擂台上见到老人时封锋着实非常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他是来自云海城的，也便不是那么意外了。
封锋那时对他说能帮他找人是因为只当他是一位普通寻友的老人，得知他是一位剑道宗师之后，便知道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人脉。
就算在锦舟城没有人脉，也有其他的大事务所可以委任，实在没必要来这间小小的万事屋，所以也就并没有对应天提说这件事。
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
老人却是慈眉善目，眼神柔和，半点没有在比擂台上的那种气势和疏离。
应天问道：“你要找的人是南来客？”
老人在沙发上坐下，张楠却站起身来。
老人看着这个言语间不太客气的青年道：“不错。”
他这次来，确实有左右等不来那个南来客让他已经开始有些着急的原因在，但是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委托给各大事务所，让所有人帮忙一起找。
可是他却来到这里，全是因为他这次想要面对面见见这个被封锋所信任夸赞的万事屋老板。
至少在比擂场上所见时，这个青年虽然境界十分低微，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却分毫不慌。
且凭老人的耳力甚至可以感知到他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一丝一行的慌乱。这一点令老人感到新奇且意外。
以青年的实力自然是守不住自己和身边两个孩子的性命，那更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那个举动的意图。
不过，刚才青年开口说的那两句话却分明透露出他根本就不知道缘由。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境界太低，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不免让老人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眼，有些惊讶，更是有些失望。
应天却不在乎他的心境变化，道：“老先生，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一个在四百年前的传说中出现的人物，不过是梦幻虚影而已。”
原本躲在厨房的铃兰从来都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在这个老人说出自己并不是来上门挑衅，而只是来委托的客人时，就泡好了新的茶水，端了上来。
在听到应天这句话的时候，她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去看应天，只是低着头默默摆好了茶水，然后就又溜回了厨房。
老人看了一眼铃兰，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真实身份。
“妖族吗？现在这座锦舟城还真实特别不一样。”
封锋有些紧张，因为云海城内虽说并不严格禁止妖族出入，但是对于妖族的法令也是甚为严苛，一着不慎就会被修士当街斩杀。
许多真正能够生活在城内的，都成了三教九流之辈，背靠着哪些大家族，暗中替他们做些肮脏活计，或者根本就是被当做奴隶买卖身不由己。
封锋十分看不惯那种事，当初他会选择来应天这里打工，多少也有应天正大光明承接妖族有关事务的因素在。
不过，老人的话语之间似乎并没有丝毫讥讽或者厌恶，却也同样没有喜欢和欣慰，只是一句不甚在意的随口之言。
应天接着道：“那个南来客就算是在夏至日出现过那么一瞬，与许多人来说都不过是惊鸿一瞥，他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南来客’，也无人可知，费那么大的神去找一个传说，有什么意义。又不是小孩子了。”
老人却神色坚定，十分确认地道：“对某来说他从来不只是传说。”
封锋这时想起与老人初见时的对话，问：“老先生说是前来寻找故人，那难道以前跟南来客见过？”
在云海城中多是修士世家，对于锦舟城十分少见的逍遥境修士在云海城内也不算十分稀奇，老人若是在四百多年前已经出生，那确实很可能见过南来客。
老人道：“不仅见过，还跟他打过一架。”
封锋不由惊诧，坐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张楠也是微微皱眉。
如果说老人当年足以与当时风头无两的南来客对招，那么如今四百年已过，剑道比之从前自然更加精进。
一个月前能够赢过张楠，也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有应天仍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看着老人。
封锋却此时才突然想起什么，询问道：“敢问老先生的名讳。”
老人并无遮瞒，直言道：“任云天。”
封锋再次不自禁地讶异惊呼出声。
张楠看向封锋，封锋却是顾不得她的异样目光，看着老人道：“您是任家本家，那位长期闭关不出的家主。”
老人却是摇头笑道：“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家主，只是任云天而已。”
老人说的这句话令封锋和张楠都是一愣，总觉得这话，这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然后都向应天看来。
应天就像根本没有发觉他们的目光似的，只是垂眸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青年神色漠然，仍是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封锋又问老人道：“那您现在想要找到南来客比剑，是为了赢回当年输了的那一场吗？”
南来客自出现到消失从无败绩，既然对方是和他比斗过一场，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封锋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张楠境界更高，自然也能够明白，此刻老人虽然修为和剑术都已有所精进，但是气力早已大不如前，即便再跟南来客必过，也不会比四百年前更有优势。
老人笑道：“是因为我跟他有一场百年剑约。”
百年剑约，应天倒是不记得还跟谁有过这样的约定，只觉得独自将这么久远以前的事还放在心上的老人着实可笑。
封锋看向应天，问：“老板，真的不能找到南来客吗？”
应天回答：“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就连墨龙司的人都找不到踪迹，我怎么可能找到？”
老人却是反问：“便连尝试都不愿意？”
应天笑道：“明知无望还要去试，难道不只是飞蛾扑火的可笑举动。”
老人脸上带着失望地站起身，不说是他，就算是锦舟城最有威望的事务所，老人也不觉得他们能够找到南来客踪迹。
来到此处不过是来看看封锋所信任推崇的这个老板到底是怎么一个心性的人。
所以他此时的失望并非对不能找到南来客的失望，而是对应天这个人的失望。
老人准备离去。
应天却道：“说到底都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人了，哪怕你跟这个传说中的存在真的有什么一纸约定，又有什么意思？说不定对方早就忘了，只有你还身陷过去，走不出来。”
老人步伐停下，手中拐杖磕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间既是万事屋也是居所的小小公寓之内，气氛一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