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仇恨
镜千里直接无视了这些人的视线和讨论，对着韦烨道：“我站在妖族这边？你少给别人扣什么帽子了！墨龙司是为了在维护锦舟城的安定！你也别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好像你真的就是在为人族着想了似的。”
“你说是要对付妖族，驱逐妖族，但是你为何要破坏大阵？你拿走压阵物，延迟大阵开启的时候有想过城中的居民会如何吗？你只想到要困住司长，要拖延我们的脚步，你只想到你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
“你也不要拿我的父亲来说事！我的父亲如果在这里，他也是一定要阻止你的！他以前也时常说身为锦舟城的城主就是要保护城内的所有人安稳。”
“至于我父亲的死。当初那个妖族既然是以公平的决斗赢来的这一切，生死自负的决斗里，那个妖族自己也是同样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就连妖族都知道行事要光明磊落，你们呢？你们又是如何？你们比你们口口声声要赶出去的妖族更加不如！”
当年的事情，虽然那时候只有八岁的镜千里对于那个妖族杀死了自己父亲的事情感到无比愤怒而不甘，但是不得不说，那妖族的行事风格是十分正派的，所以如果镜千里要为自己的父亲的死而向妖族讨回的话，就更加不可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啪啪啪啪啪——”
有人轻轻鼓掌，在这个时刻，除了应天还有谁敢这样做。
应天道：“说的很好！”
韦烨的目光又从镜千里的身上移回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他压低了声音，也压抑着心中的那股愤怒道：“你又知道什么！”
应天却是十分平静悠然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大抵能够猜到。”
“就像大概你的腿伤就是妖族所致。”
应天又指向那个面容受损的女子。
“或者你的面容是妖族毁去的？”
接着应天转向那个曾经使用红珠的健壮男子。
“再或者你的双手是被妖族废去了筋骨，所以再不能出拳，于是只好从练体改为练气，从头来过。”
“至于你们其他的人，是失了恋人、挚友还是至亲？”
由这个少年一一道来，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怒的神色，好像少年又重新将这些过去的伤痛再一次加诸在了他们身上一样。
“你、你既然知道——”
应天又继续：“我知道又如何？世间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所遭受的大可去寻你们的仇人。就算你们因为自己所受的伤害而怨恨憎恶所有的妖族，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但是你们布置下这一场局，搅动这满城的风雨，刻意破坏人族与妖族好不容易在城内建立起来的平衡。引导他们互相厮杀。
怎么？这满城的人都是你们的冤亲债主不成？在这其中受了伤，死了的人又该如何？我是不是也可以替这些人向你们讨命？但你们又只有一条命，还得起吗？”
最先是那个之前持金刀的少年，他年纪最小，心志薄弱，听了这段话，向后退了两步，仓惶地看向周围。
周围已经聚过来了更多的人，大多是妖力低微，刚刚一直挣扎求生的妖族，以及痛失至亲，手中拿着沾了血的长棍菜刀，前来寻求真相，找寻一切元凶的人族。
这些人站在外围的黑暗中隐隐绰绰，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包围了这里。
少年看到人群之中有跟他年龄相仿的人，泪流满面，衣襟上全都是血，是否也是和他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那是父亲、母亲，还是妹妹呢？
他们用带着愤怒和悲痛的眼神在看着他，正如从前的自己望着那个杀死了妹妹的妖族一样。
一样吗？不一样吗？
韦烨却是仍不为这样的言语所动，双目阴沉，他看了一眼少年手中那柄断剑，然后道：“你的这把剑已经断了，你还想怎么为他们讨命？”
韦烨之前就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
在邱昊聚集全部压阵物，将那少年困在中间时，他就已经发现，这个少年不受这个压缩大阵影响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的身上灵力实在微乎其微，与一个普通的凡人相差无几，自然不受这压制灵力的大阵所影响。
而刚才他那一剑虽然威势可怖，但是却是完全靠的那剑上久远前残留下来的一股强韧剑意，这剑意与少年自身的剑意相互应和着达到了顶峰，加上这把剑也确实曾是一把神兵利器，于是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而如今剑已经在那强力的一击之后彻底断裂，少年没有这个依仗了。
应天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剑刃都只剩下一半，而且在风中已经开始迅速锈蚀的剑，然后他抬头，眼眸如同深潭，他没有回应韦烨的那个问题，只是道：“而我也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
竟然被这个少年看穿了！
韦烨的双眼顿时如同涂着毒药的利刃向少年望去。
顷刻之间，屋脊上的镜千里也重新站起了身，然后手轻轻按在了那领带夹上。
应天淡淡地说出实情：“你在等体内的妖族内丹中的妖力彻底转化为你自己的力量对吗？”
应天和张楠在城西的仓库以及博士的地下实验室里救出的妖族远远不是全部，其余的那些已经死亡的，早就被挖出了内丹处理掉了。
但是博士没有保留那些内丹，而在黑市之中也没有突然出现大量妖族内丹的余货，所以这些东西，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被他那个幕后的资助者回收了。
韦烨定了定神，终于道：“看穿了又如何？已经太晚了！”
在一瞬间，韦烨的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了强大的灵力，那不仅仅是妖力所转化的灵力，还有他在这十数年间，一点点积聚，藏在体内气穴之中的灵力，此时全部都在同一时刻爆发了出来。
他用了很多的聚灵草，早已超越了会妖化的那个数量，所以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了妖化反应，脸上浮现出了一道道青筋，肤色变得苍白如纸。
那双眼一点点从深处被金色点亮，瞳孔被拉长，成为了竖瞳的模样。
头上背后妖力所凝聚的耳朵和尾巴已经成型。
仍是狼妖的样子。
其实也并不奇怪，在人界妖族之中，狼族的血脉十分繁盛，所以博士命人所捉来的也大多是狼族，那些内丹便也是如此。
韦烨用那双已经妖化了的双眼望着应天，那双眼睛中并没有出现那种贪食血肉的疯狂。
他以极强的意志力，或者说心中汹涌的恨火仍清晰地维持着自己的神智。然后缓缓地从那轮椅上站起了身。
包括白龙府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因为这位府主自从受伤之后双腿就已经废了。锦舟城内许多有名的医师都曾经来看过，没有一个人可以治好他。
而如今，妖化的力量强化了他的身躯，使得他能够再度站立起来。
韦烨迈出最先一步的时候，因为长时间不走路，已经不再习惯脚踏实地的感觉，脚步摇摇晃晃，而走到第十步的时候，他已经走得很稳了。
他的双手没有出现妖化的现象，而长出狼族引以为豪的尖利指爪，仍是一双骨节分明肤色苍白的双手，一双可以握住剑的双手。
他握住了那把早年他仍是一位锦舟城内可以称道的剑修时所持的剑，而拔剑出鞘的锵然声响是如此悦耳，令他心中那个当年的自己复苏了过来。
镜千里的那把小飞剑瞬间向着韦烨冲了过去。
韦烨早就在防备他了，他拔出手中的长剑，眼神尖锐，手中长剑挥出，截住了镜千里的小飞剑，同时拨动那柄飞剑的走向，利用惯性的，将飞剑给甩了出去。
“去！”
韦烨一声令下，一直等在旁边的白衣少年，便迎到了韦烨的侧方，正好挡住了那两柄接连而来的飞剑路线。
镜千里不想伤害这个少年，所以立即控制飞剑，使他们在少年的面前紧急转向了两边，绕开少年。
但是飞剑的速度太快，而且剑锋锐利，仍是划破了少年的胸口和手臂处的衣服。
那几柄飞剑从少年的身边掠过，就又要想着韦烨而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伸手，以血肉之躯握住了这两柄飞剑。
他并不是体修，一双肉掌，自然是不可能抵得过那锋利的剑锋，血顷刻间涌出，滴落在了地上。
镜千里一惊，立刻停止了飞剑的动作，让它们在少年的手中安静下来。
但是握住了两把飞剑的少年，在镜千里换使其他飞剑之前，就已经向着他这里冲了过来，右肩上的穿透伤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流出了更多的鲜血，可是少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镜千里大皱眉头。
这个少年既是韦烨计划里的受害者，又是镜千里所熟悉的晚辈，让镜千里一时间难以下手，倍感为难，所以也只能急流勇退，躲开少年的挥过来的拳头。
两人在屋脊上缠斗了起来。
而在街面之上，是手持长剑，稳稳站着，即使在大阵的压制之下，力量也更超越了当年自己巅峰时期的韦烨。
和失去了作为武器的古剑，且看着几无灵力的少年。
两人差距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