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盲眼观星
这双眼之上蒙着白布的星相师年纪不大，不过是少年模样，他坐在铺着一张巨大的繁星图的桌子后面，摇晃着脑袋道：“难道兄台你没听过观星术不是用双眼去观的。”
应天故意问：“不用双眼，那用什么？”
盲眼少年道：“自然是心眼了！以心为眼，以眼为心，方可一观这永恒星图中的灯火微光，以心为镜，心相为引，才能从万千星辰之中找出正确的那颗星。兄台，我观你眉心隐有黑气，恐怕最近祸事将临啊！不如，你报上真实姓名，生辰八字，让我为你观上一观，你将来的运势如何，官居几品啊！”
应天道：“应天，生辰不详。”
那盲眼的少年微微低了低头，然后出手如电，点在应天眉心的印堂穴，那蒙眼的白布后面透出金色的光亮。
应天气定神闲地他收回手，才道：“怎么样？我未来的官运如何啊？”
这次终于轮到这盲眼的少年沉默了。
应天站起身来，叹息一声道：“看来不怎么样。”
盲眼的少年终于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分明没有了刚刚的过度热情，声音里只透着冷意地道：“很可惜，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有官运。”
应天笑道：“没有便没有，不是也挺好的，不然像现在的这位新城主一样，一上任就开始生出了许多事端，可不是坐得很累。而且有的时候做决策的人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盲眼的少年沉默不语，默默注视着应天离去。
在应天的身影彻底隐没至人群里之后，那盲眼的少年忽然站起了身，然后伸手一挥，那面旗帜上的字迹瞬间消失，变回了原来的“星相大师”四个大字，而同时少年本人也从这里消失了。
上完厕所回来的铺子真正主人全然不知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坐回桌子后面，望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试图在这找个新的冤大头好大赚一笔。
城南的高楼之上，有少女立于楼顶默默等待，在见到盲眼的少年凭空出现时，向前走了两步，对他鞠躬行礼，道：“望星君。”
白珪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处，然后一只黑色的面具就凭空脱落了下来。
刹那间那盲眼的少年就变成了一名衣着华贵，腰束玉带，头顶金冠的青年，他的双眼犹如深夜的天空一般幽邃。
白珪望着西边，他之前伪装成一名盲眼的星相师先以手扣那住那青年的气脉，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入道境初期的灵力修为，然后他用手点住对方的印堂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张脸孔也并非是面谱，而是那人真实的脸。
但是那位他所熟知的摘星君极为狡诈，光凭这两点，他自然也是不能信，所以他询问对方的姓名生辰，那人虽然隐瞒了自己的生辰，但是既然知道了姓名、长相和灵力气息，对于白珪来说也是足够了。
白珪确实以这些线索找到了那个人的命星。
也就是说，那青年所提供的线索都是真的，相貌是真的、姓名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个果真只是个锦舟城内叫做应天的青年，无论他背后是否有什么背景，却也跟白珪要找的那个人没有关系。
而且白珪也看到，这青年的命星十分晦暗，看着像是没多久可活了的模样。
白珪道：“他不是你的那位师尊，你失望吗？”
少女漠然道：“大人说笑了，我少时虽然跟在他的身边，但他也曾和我说过，我和他之间本无什么师徒缘分，也不宜以师徒相称。那位大人走时也说过，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白珪一口点明：“你口口声声那位大人教导过你什么，我是在问你自己，你失望吗？你还想见他吗？我看你确实不像是他的徒弟，他怎么会有个像你这样死板教条的徒弟呢？”
少女沉默，眼睫微垂，掩住自己眸光中透出的情绪，却是仍然不做回答。
白珪不再看她，只是望着天上群星道：“不过照你这么说，当初在他收养了你的那时，恐怕就已经决定了不会留在守星国，不以师徒相称恐怕也是因为不想你被他牵连吧！你还真是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少女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哼！你倒是将他的话总记得清楚，真是浑身都冒着傻气啊！”
白珪沉默了片刻，又道：“国主说摘星君窃取了国之重宝天衍观星术，下令让我们追缉他。可这事里怎么都透着一股古怪的感觉，这都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年了，摘星君一点行迹也没有。若他真的修习了天衍观星术为什么却又到现在都不使用？还是他在等着布一大局？做了十年的朋友，他仍是一个令人看不透的人。”
少女如同一株塘中静立的荷花，沉默地望着这底下妖族来来往往。
对于摘星君，少女知道的其实比身为三星的白珪还多一点，但是她绝不会说出去。
她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摘星君盗取了国之重宝这回事，但是事实上摘星君的目的其实很单纯，摘星君到天守国来，其实不如望星君白珪大人所猜测的那般复杂。他是为了找一个人，那是摘星君在某次的星夜之下对她吐露的，为了找一个用寻常的观星术找不到的人。
找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最后找到了吗？
少女其实并不知道，但是她希望他找到了。
“走吧！我们该离开了。”白珪冷淡地道。
少女问：“锦舟城之事，您不打算继续观察了？”
白珪看了一眼山河塔，然后道：“翻不出什么浪来！至于跃龙国的那位国主到底怎么想的却是不好猜测。或者更不如说，从两百年前他会同意那个用剑的妖族青年的要求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不是传言说他很厌恶妖族的吗？大家也都是在观望而已，但是既然星图不动，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这么点大的事罢了！”
白珪竖起了小拇指。
应天从城西往回走，一路寻找着铃兰的踪迹。
铃兰很好找，她有着出色的容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应天发现这一抹银色身影的时候，她手上拿着一支糖人，正在安抚一名在哭泣的妖族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