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玄元节下

  此时真源郡府衙中，虽然仍是丝竹阵阵，但是歌者声音震颤，乐者也乱拍走调，那几十个姿色不俗的歌妓也都面色苍白，跳得简直如行尸走肉一般，哪还有半点灵性美感？

  殿中高居上坐的几人，其实此刻心思也都已不在这些歌舞俗乐上，早忘了应将这些魂不守舍的乐伎歌女鞭打责罚一番。

  洛阳王杨国忠居于正中，吕纯阳居左，司马承祯坐右。杨国忠背后立着一座大得出奇的屏风，将后堂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杨国忠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吕纯阳和司马承祯则是心神平静，微眯着眼睛，仿佛入定去了。

  李安咳嗽一声，凑近了吕纯阳，小声道：“吕仙师，适才道化仙师来去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吕纯阳笑道：“一点小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杨国忠点了点头。他虽心中仍是忐忑不安，但既然吕纯阳已经这样说了，那也不好多问。

  此时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狂风，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神号。屏风后忽然喀喇一声脆响，然后是阵阵低沉的狮吼，最后咚的一声，似有重物坠地。

  当的一声，杨国忠手中金杯落地，猩红的酒浆溅了一身。可是周围侍女只顾着瑟瑟发抖，完全没注意到杨国忠衣服污了。杨国忠却已顾不得责罚侍女，只是颤声道：“那……那车……”

  吕纯阳长身而起，疾步向屏风走去，刚走出几步，足下突然传来啪叽一声。他低头一看，骇然退后两步。司马承祯也惊得从席中站了起来。

  高阶上早已漫了半边的鲜血，刚才吕纯阳就是只顾着看屏风，没有注意到脚下，不觉间一脚踏了进去。鲜血汩汩而来，漫得极快，眨眼间就漫到了洛阳王杨国忠的席下。看那鲜血的来处，正是源自屏风之后！

  杨国忠面色铁青，他是修过道的，当下伸手一招，整面的白玉屏风轰然倒下，露出了藏于屏风之后的八瑞定军车。

  本应是雄踞车身一角的黑石狮子此刻已从车上掉落，身子歪倒在地，狮头刚滚落一旁。石狮狮身颈中正不断涌出鲜血，看那汹涌急流，实是难以想象这小小狮身中何以会藏着如此多的鲜血！

  八瑞定军车身上凤凰低首，白虎伏地，就是居中的麒麟也失了光泽。

  这一下，就连素来镇定的吕纯阳也有些变了颜色。

  殿外又是一阵狂风掠过！定军车上的灰石灵龟一声悲鸣，拼命伸长了脖子，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龟背甲已然飞上了半空，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龟身！

  又是一道血泉标出！

  “这鬼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众人已是提剑护住了杨国忠。

  “王爷不用怕，有我等再此，定能保王爷周全！”司马承祯言道。

  那殿内的灯盏陡然被大风吹灭，整个屋子里面阴暗了下来，只听到呼呼呼的风刮窗户的声音，那门外的墙上，窗户上，门上的符篆一个个炸裂了开来，流动的粘稠的液体。

  那屋内的道士各自拔剑将那杨国忠护在中央。

  适才经过一番死生恶战，众人终将所有的鬼府幽兵催化得干干净净，此刻回想，就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鬼府幽兵伤人全在无形，所以众位掌门受伤虽然不轻，表面上倒是一点皮肉伤都没有，只是司马承祯一条腿麻木沉重，已不大利落，白吕纯阳的手也抖个不停。他们均知鬼府幽兵若说伤人，其实伤均是在自己心中，只要自身心志如钢，把所有幽兵都看成虚影幻觉，自然不会受伤。但这说来容易，要承受得住数十次刀剑贯体之痛，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许多心志不坚的弟子却是身首异处，饮恨当场。

  鬼谷崔文子道长哀叹一声，道：“唉，此番到真源郡，本是凑个热闹，没想到几乎将我鬼谷一派的根基断送个干净！”

  普通百姓只是觉得胸中一阵烦闷，随后就安然无事，那些有道行在身的则觉得心口如被一柄大锤痛击，全身真元浮动。且这道震波十分玄异，道行越高，所受打击越重。惟有道行高至一定地步，方可不为其所伤。

  一时之间，若大的洛阳周围，不知有多少修道之士仰天倒下。除了修为道行皆高的少许人外，但凡修道之士，人人皆伤！

  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阴司鬼卫，甚是难缠，众人杀将下来，已是损失大半。突然，一道光波，那鬼卫看向了天空，然后被吸食到那无边的血气里，向着盘古山的方向飘去。

  众人重新点上了灯，发现那衙门的广场上满是修道者的尸体。杨国忠苍白的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吕纯阳和司马承祯，还有其他掌门都受了些许轻伤，倒是奇怪这阴气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仿佛是有什么大法力之人收了去。

  “司马仙长可发现什么异常？”吕纯阳看了一眼依旧漆黑如墨的天空问道。

  司马承祯一脸的惨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