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客栈闲谈

  在这当口儿,虽然人多眼杂的环境容易出些令人不喜的乱子,但一个镇落既然有了这等人口,就已然五脏俱全,算是一个可以提供许许多多众人需要服务的还不错的区域小中心了。

  而不像在许多村庄,连找个专门的客栈落脚都难以实现,最终只能找人家借住。

  还是那句话,这样规模的聚居点在南边算不得什么,可过了北岱河,冬日的北境是如此的荒凉,有时候真让人觉得能见到人都成了一件令人高兴的好事情。

  当然,其实人也没有当真这样少,只是冬天着实不适宜出门。

  展逾明跟着商队一起进了镇,而那种属于城市的繁华瞬间就回到了人们眼前。便是冬日,大街上也能见到那种真真正正的沿街商铺开门营业,能很是方便地采购到最为基本的粮食、布匹、柴火、木桶、绳索什么的生活必需品。虽然这些不是明码标价,但也非是村庄式那样,全靠熟人介绍才能知道哪儿有需求哪儿有能力。

  已经不错了。

  甚至还有人顺便卖些麦芽糖。

  展逾明沉默地望了望那些棕褐色半透明的,透出一股子满满甜香的小块晶体,突然想到了某种用野果熬制出来,虽然不那么甜,却依旧被人视若珍宝的果胶。

  “这里有不少货反而不是南边运来的。”商队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精通走商,而老陈——过去还不止有他,但猪妖袭击后真就以他为主了——会抓住一切机会向身周的后辈传授属于长者的经验,“这儿离北面的大城已经不远了,而相比咱这样路上一点一点地运,那些大海船可方便太多。你们要是亲眼见了那些船就能晓得,就算是容量也不怎么样的,一船少说也能抵得上百辆马车。”

  “这么多!”那位疤面年轻人在猪妖袭击中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便是如此,他也消沉了许多,似乎一下子就对阿殷失去了兴趣。不过听到了老陈的讲述,他还是多少展现了些许过去的活跃风貌:“虽然不咋靠海,可我也见过一次船呵。那是不小,可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庞然大物啊?怎就这么大差距?”

  “自然是因为同样的位置,人家就可以随意装满踏踏实实的重货,剩下要做的就是让风吹过来就成,而马车还得考量车轮和拉车的马。况且人家走水路的速度可比你两条腿快得多,你怎么和人家比。”老陈语气很是平静,“不过它们就是再怎么方便,到底没法子上岸,所以最终还得靠咱走完最重要的一程。”

  所以商队虽然没能获得一些小村庄般一到就被人簇拥的热情待遇,但总体而言还是受到欢迎的。商队在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安排,计划在这里售卖出绝大部分货物以便于接下来轻装上阵,而若要如此做,那就得先安顿下来。

  不仅要安顿人,更重要的是安顿车辆与驼兽。这种大型动物是很值钱的,如果没有专门的地方照料,不说被偷,单单它们的健康和体力就很成问题。

  当然安顿下来也很简单,找个客栈就行。通常,客栈里面或者附近总会有一个专门的区域用来供给停车,会有专门的马厩让驴、马、骡等拉车背货的动物休息,甚至会有专门或兼职的伙计来为他们提供相当不错的饮食。

  只要愿意出钱。

  通常来说是这样。

  “嘿,张老头,咱咋觉得这儿人多了不少。瞧瞧,外边都要停满了,咱队伍里的车都没法停个全乎……哟呵,里面人也不少啊。出了啥事?”

  所谓的张老头是客栈的掌柜,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就展逾明看来,他的外表并不是很老态尽显,但商队诸人依然这样称呼他。

  他很快就明白是为了什么。

  张老头从壁炉边站起了身,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他那如老人般佝偻的腰背。对这种带有些许嘲笑色彩的称呼,他显得丝毫不以为意。

  “各有各的缘由,有些还有点道理,有些则干脆都是些奇谈怪论。”佝偻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全都是些个人的巧合,没什么可说的。就像你们,不也比往日快了许多么?”

  老陈笑了笑,不让身边的其他人在这方面多谈。

  “还有位置不?”

  “总是有的,大不了还有通铺。”

  “那行。”老陈回身拉过了一位年轻人,“去通知其他人,搬东西休息了。”

  商队又开始忙忙碌碌地像一窝蚂蚁般动了起来,而每到这个时候,展逾明就成了最为不合群的那一份子。他抛下了几枚大钱,随即端着酒碗在大堂寻了个靠里的位置。指望客栈肆意挥霍灯油很不现实,而偏暗的里侧,自然就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位置。

  当然,也足够他稍微多听些消息了。

  伙计很快便送上了两碟下酒菜,外加又加了一壶暖酒。

  以一种娴熟,但又许久没做过的姿态,展逾明长饮一口,又颇感无趣地长出一口气。

  “不知咋的,北边生意不好做了。”有食客说,“明明还这大冷天的,可粮、柴要的都少了。就连新年做衣服的事儿好像也不那么受欢迎,布匹都不好卖。”

  “哪有什么奇怪?你家事到临头了才囤柴火?我那才算是倒霉。北面城里近来好像是不太太平,出了好几起杀人命案,逼得城卫排查来排查去。我要是再不走,迟早都被他们发现老子没交足税。”

  “你那是没交足税?少贴金,你分明就是几乎没交!”

  那一桌人都笑了。

  “唉,咱这是生意的缘故,那那家人呢?”

  展逾明抬了下眼,知晓并不只有自己对反常的事物抱有好奇。只不过他是为了观察环境,而商人,则多半为了拓展商机。

  “那家人……”有一人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然更多只是为了渲染一种神神秘秘的气氛而非真的在防备谁,“据说那男人女儿有点儿不正常,所以想着离开居住地是不是能好一些。要我说,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找个神婆驱驱鬼就好。”

  “上身?开什么玩笑,你咋也像那些无知农夫一般相信这等鬼话!遇到个鬼打墙,或者一时被魔住了还有可能,可上身?怎么,是她不认得自己老爹老娘了?可别是女儿家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家里还在找些借口。”

  “那我怎么知道!”被反驳的那人不高兴了,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也看过她家人一眼,那时候他们还都在一起。怎么说呢,感觉那两口似乎是在防备自己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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