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队伍
“哐！”
以一声惊天动地的摔砸开始，七零八落的碎裂声打破了这个静谧的夜空。
“贱人！”
很难想象，一句咒骂会带有如此深重的恶意。男孩惊慌地赤足跑进了院子，胆战心惊地望着主卧里骤然响起的打砸喝骂。
然后是女人的痛呼。
男孩咬紧了牙关，几次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捂紧了自己的耳朵。侍女们也都惊醒了过来，可人人都不敢在这一关头触男主人的霉头。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
女人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转为了哀哀的哭泣。
男孩忍不住了，他猛然起身，可侍女冲过来抱紧了他。
“放开我！”
他试图挣脱侍女的禁锢，可便是他再怎么用力，也极难摆脱对方的怀抱。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少爷，老爷会更生气的。”
她哀哀的唤着，声音中满满都是恳求。
是这样吗？
他不知道。
可好像确实是这样。
彷徨间，他最终停止了挣扎。
只余主屋里的声响愈演愈烈。
……
“展老弟？展老弟？”展逾明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一道可以压低了的粗犷嗓音，“吃些吧，快出发了。”
“马上。”
展逾明先应了一声，随后才理清了有些混乱的思绪，缓缓起了身。
天已经亮了。
他还没睡好。
不然，无需人呼唤，他自己就能早早清醒过来。
哪怕他值了半个夜。
或许，这要怪罪到那些极少困扰他的梦境之上。
又或许，其实是他自己沉浸其中。
哪怕……
哪怕那些本不是什么令人快乐的回忆。
真想把这些都远远地抛在时间的长河中。他收拾完了个人被褥，打理完了个人卫生，然后又想着：可他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纵然有千万般的痛苦和黑暗，可也正是这些过往塑造了今日的他。
真是个残酷而又恶心的世界。展逾明不是一个内心黑暗的人，可这不妨碍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满腹怨怼。他本以为自己其实很适应那一切，但终究……
罢了。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向了蒸腾出大片大片水汽的锅。
……
不同于林依云，展逾明只要愿意，总很容易在人类组织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后利用集体的力量来满足许许多多的个人需求。冷话归冷话，冷脸归冷脸，展逾明的社交能力在面对群体时远比某人那张漂亮的笑脸要有用的多。
归根到底，人们是否愿意接受一位外来者加入自己的群体，主要还是依据价值来做出判断。像是展逾明这种一看就不是山贼土匪，还具备出人武力的独身旅人，只要能够在合适的时候表达出合作的意愿，就可以与其他人达成合作。
而不是靠笑脸与好话。
不然这世界上就没有乞丐了。
难点在于，如何在天寒地冻中找到一个目标与方向都与他自身贴切的队伍。
他最多只能通过观察寻找最适合群体行动的道路，然后搜寻相关的人行马迹。这样，找到队伍很简单，可方向上可就不好确定了。
但他运气不错。
他找到了一支自北方而来的商队，而刚巧，他们已经到达了他们旅程的最南方，到了要返回的日子了。
他特意堵在了前面，让那商队“追”上了正在烤火的他，而“恰好”，火堆旁还烘烤着几张新猎的狼皮。
理所当然的，双方进行了一番亲切而又友好的交流。
在这期间，展逾明“率先”提出了往北探索的意愿。
于是，那商队就提出了共行的建议。
当然，算是一种交易吧。
根据他与那头领的约定，他无需参与商队日常工作，但依然需要在安全维护方面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作为回报，商队可以向他提供标准的日常饮食，甚至帮助他解决许多独身旅人容易遇到的问题。
比如修车。
又比如轮流守夜。
虽然他自己独身旅行时从不守夜，但不管怎么说，守夜本身不是什么错误，冬日的雪地也确实远比平时要危险。既然维护集体安全也是在变相维护他自身，所以，依托这种方式，展逾明确实做到了把个人目标融入到集体目标中去。
“你说的那北面有什么好？”途中，有人这样问他，“咱还嫌弃那儿天寒地冻的，田都不好种呢。”
“只是周游。”展逾明在这种时候也能勉强拉出一点点笑脸，虽然看不出什么笑意，“关于北方信息甚少，既然想要有所获知，那便少不得要亲自跑上一趟了。”
“啧。”新同伴们摇了摇头，但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他给出的这一心态——毕竟，他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安生的家伙。
“那你具体要去哪里呢？”
展逾明一时没有说话，只好一会儿后才给出了一个回答。
“且走且望吧。”
他实质上也的确没有特别明显的目标。
那是在延续先前的旅行惯性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反正去哪儿都差不多，他偶尔会想，执行先前的计划也没有多少不可接受。
当然，既然是和集体一起行动，那当然不可能事事顺心。比如，这商队虽然速度不慢，但路线总歪歪扭扭，不愿意错过每一个雪地中的村镇。
又比如，这商队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商队。
只简单放眼望去，商队里人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裹着兽皮穿着大衣的汉子。他们人人都携带有砍刀、利斧或者是短弓。他们是商队没错，因为他们的确会收购沿途各个村镇的特产品，再出售些对方需要的生活必需之物，但他们也不是标准的商队。
因为他们会自己给自己进货。
其中，最为频繁的就是狩猎。
这是可以理解，毕竟商人走南闯北，在猎场不固定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无需担心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冬日可不适合狩猎。”展逾明对此表示略微的属于常人的“不解”，“秋日里的野兽才膘肥体壮。”
“那是，可一年只有一个秋日，咱也不能把其他时间都浪费掉啊。”那些“商人”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而且，有些野兽，可不怎么受环境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