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断桥
“哈欠……”
林依云斜倚在车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人的适应能力可真能算强，同样的温度，初时尚且觉冷，可只要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很快就不觉得那与过去的天气有什么特别巨大的差别了。日子还是一天天过，连许多已经被改变了的，与过往全然不同的生活习惯也能在恍惚间被人以为那才是生活的常态。
人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懒了，想要追求些刺激，却又会嫌那麻烦。
嗨，生活嘛，可不就这样。
习惯了就好。
行驶着，行驶着，展逾明放慢了车速，让两匹拉车的马缓缓停下了步子。它们喘着粗气，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位一直藏在背后的那位经验丰富的降妖人下了车，看着他在雪地里踩出了一长条清晰的脚印。
“怎么了？”女孩强打起了些许精神——实际上，自从先前见识过那等令她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后，她的精神就一直不怎么好，整天都郁郁恹恹的，“车走不动了么？”
“听。”他说。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侧耳细听。
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马儿的喘息声、马蹄踩雪发出的窸窣细响、马车轮轴发出的小小木声，再然后就是自然的风声、枝头落雪声、极轻微的鸟鸣、水声……
等等！
水声！
“哎？前面有大河吗？”女孩显得有些惊讶，“有河没有结冰！”
在这种地方的这种季节，是不存在那种潺潺流水的。一来，这时节本就是枯水期，连不少大河都会水位大降甚至露出河床。二来，就算还有些水，那也早早冻得结结实实的了。
不是说完全冻死，但至少表面会有一层薄冰。
比如一般平缓的，被不少村落依赖为母亲的小河，在这种时候的河面通常就会显得非常光洁，想要取水还需砸开冰面。只有那些流速较大的，杂质较多的，在往日里便波涛汹涌的大河河水，才能在这样的季节里带着冰凌继续流淌。
“或迟或早。”展逾明表现得毫无意外之意，“大河多源自东北，起于高原聚至湖海。算算时日，也该接近北岱河了。”
在众多斜贯东西南北的大河中，北岱河算是上是北方最为出名的那条。相比于其他河流，它的水量并不显著地多，可大约是出于地势因素，其流速甚急，河道既窄且深，除非是搭桥，否则难以渡过。
也算得上是一种天险了吧。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条河算得上是文明与野蛮的交界之处。
当然是一般人眼中的难，对林依云而言，要游过去也是轻轻松松。
所以，当两人当真到了河边，面对着那汹涌浑浊的澎湃河水时，女孩提出了一个一般人绝无法纳入考量的非人建议。
“实在不行，我可以多游几趟，把东西都运过去。”
展逾明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那马与马车呢？”
“实在不行，在这边卖了，去那边再买呗。”
展逾明摇了摇头。
“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路吧。”
钱还是次要的，节约了时间也是变相的赚了钱，可关键在于，一旦过了北岱河，再要寻辆马车，再要配齐两匹马可就没那样容易了。
牛车倒是会有的。
可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卖牛。
所谓的其他路，其实也没太多选择。
人们通常会怎么渡过大河？若水流不深，可以涉水；若水流不急，可以渡船，若水流又深又急，那么也就只有寻求各种形式的桥梁以便通行了。许多桥梁都是在枯水期修建的，是以许多看似难以修桥的地方，也会有相当宽敞气派，容许马车通过的结实石桥。
那么如果水又深又急还没桥呢？
当然是往上下游走走看，寻个水流不那么急的，可以过的地方。
那么长一条河，不可能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在观察了好一阵子后，女孩显得有些悲观，“这里可能没有条件修建那样一条合适的桥。”
换而言之，穷。
或至少，不够富裕。
“这里确实没有条件。”展逾明对此表示认可，“可果真是这里的居民那样需要这样一座合适的桥么？”
“咦？”
……
最需要桥的当然是走商的商人，或者出于行政管理或者军事需要的官府。如果说什么需求最能让人不计代价，那肯定是出于特定的军事目的了。
至于当地的居民……
嗨，别说桥不桥什么的了，就算是一片坦途，他们也未必会愿意出远门啊。
何必离家，不是么？
农民以土地为依存，自然不会远离自己的土地。
那么如何寻找官府出资修建的桥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循官道。到了这里，两人原先所拥有的地图已经算是作废了，况且在雪地里找路也不方便，可在经验丰富的展逾明眼中，这一切都不存在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只是简单地爬了个高坡上的高树，他就从地势的脉络走向中寻到了好几条可能的路线。其中大部分都不令人抱有多大的期望，可还是有特别靠近的一条是值得期待一下的。
两人寻了过去。
很巧，那路还真是官道。
不过，其显得有些太年久失修了，坑坑洼洼的就不说了，其甚至长了不少灌木小树。
“不至于吧？”女孩对此表示疑惑，“无论如何，这种路都应该有人负责维护啊？”
“可有谁人言及这路归属本朝？至于今朝，自有别的安排，别的重心。”
好吧，林依云被说服了。
严格来说，这还属于某种古道呢。
那么，他们希望会有一座还能使用的古桥。
寻找古桥其实也并不困难，实际上，他们只又多花了一天时间就寻到了他们最迫切想要寻找的地方。
一座石拱桥。
唯一的问题是，这座拱桥当中发生了断裂损坏，有人在其上拉了三四道绳索供人通过，可对马车而言，几道绳索那是远远不够的。
说起来，这其实并不令他们感到意外——毕竟，如果这桥当真那么好用，那条路也不至于荒废至此。
可这还是令人有些失望。
不过，周游嘛，走错路也是常事。
女孩望向了展逾明，等着他来拿主意。
男人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用淡淡的语气承认了两人先前的准备工作存在缺失。
“当在那村落好好询问一下的。”他说，毫不掩饰自己在其中的失误，“算算日子，在下本该知晓已近北岱河。”
“嗨，我不也没想到么？”女孩心里竟然还有些没来由的高兴，“那么，我们现在回去问一下？现在也没走得很远。”
这大约就是天意了，她想，说不准两人还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再去了解了解那村庄内的诡异事务。
展逾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