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有魔

  妖魔妖魔,虽然总以一词以代,但就和狼狈是两种动物一般,妖与魔也是不同的。妖就不用多提了,大多指的是些自然精怪,而魔则全然不同,几乎都是由人转变而成的。

  不是指人死后成鬼,而是生者因为种种原因魔气入体。这里面具体的成因很是复杂,但这些所谓的魔说到底还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只是变得残忍弑杀,能够从血腥和死亡中获取力量,但还拥有着扭曲的理智。

  所以也远比一般的妖要危险。至少,妖魔的杀戮多少还和吃有关,是弱肉强食自然法理的一种表现,而魔则完全可以肆意屠杀弱者,从他人的哀嚎和悲痛中汲取力量。

  以及,魔因为是人,所以也容易隐藏于人群,不类妖魔那般难以在人群中发挥力量。

  “如此,当前有多少人受害?熊捕头,你这回总不该还要瞒吧。”

  衙内,展逾明与林依云正查看着相关的案卷,或者说,前者在看,后者左顾右盼,还没有脱离开第一次进入公务场所的新鲜感。

  严格来说,他们其实没有资格直接查看这些秘密,但事实就是这样——规定是人执行的,而如果熊捕头愿意透露信息,他就有一万种方法透露出自己想要透露出的消息。

  熊捕头显得有些尴尬。

  “咳……真要说人数倒也不那样多。”他摩挲摩挲了自己下巴,可惜没什么太长的胡须供他拉扯,“目前也只死了三个人……”

  “死去三人便如此兴师动众,据在下所知,城内怕是早已雇请了其他好手。”展逾明头都没抬,字间虽带有疑惑,语气中却仿佛已然明了了什么,“是死者身份显贵,抑或另有隐情?”

  熊捕头那方正的脸挂上了尴尬的笑。他瞧了瞧也正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林依云,嘿嘿不语。

  “又无外人,讲吧。”

  展逾明还是没抬头,但他就是有这样的一种能力,仿佛不用眼睛就能尽掌周围一切情况。

  “那我也便直说了,展大兄为人,大伙儿都信服。”在依依姑娘眼中,熊捕头就像是猛地横下了心,“五天前,住城郊的罗大善人最先被发现死在了床上。然后是三天前,城里那位金掌簿死在了澡桶里。我们本已严加戒备,哪成想就在昨天,向掌旗也死了。他那般武勇有力,死前竟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城里这些老爷们可不慌了神?不然,咱也不至于求到展大兄头上来呀。”

  哦,又是一位姓罗的,没准是之前那位“罗大人”的本家也说不定。

  这是女孩的第一反应。

  “只是如此,目标如此准确,说不得算江湖寻仇,何来魔头一说。要杀武人固然不易,可肉体凡躯又非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展逾明似乎确认了什么,所谓提问几可称得上质疑。

  熊捕头只得苦笑。

  “杀人就杀人吧,哪儿有人挖心掏肺,甚至扯阴烂肛的呢?再加上那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是魔头还能是什么?展大兄,此番还需您多费费心,除了上面那些钱,弟兄们还会没人多凑一些,绝不让大兄您吃亏。”

  展逾明一时没有回复,只是端起了茶盏,仔细地查看起了桌面上的文件。

  熊捕头有些心焦和急迫。

  “展大兄?正如上次那般,您再帮大伙一把吧!”

  林依云瞧见前辈缓缓摇了摇头。

  “此事过于复杂,信息也实在不多,在下怕也力有未逮,追查工作难以抓起。”展逾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若有些别的蹲守任务,我们乐意效劳。”

  ……

  “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呢?”在回小院的路上,林依云对展逾明的选择不是很明了,“看起来熊捕头与大哥你关系还不错,合作起来当也更容易更融洽呢。”

  “他言语间不尽不实,你我二人又何必趟这浑水?”展逾明面向前方,目不斜视,“姑娘与那些妇人关系似乎不错,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风声?关于此事么?”女孩有些不解,但很快领悟过来不对,“没有,但是应该要有才对。这些大户人家应该很吸引人注意,便是八卦也有人谈,今日这般确实奇怪。”

  “说明此事尤为肮脏,死者家属皆不肯声张,甚至秘不发丧。”展逾明神则色清冷,“此等事件必含斑斑劣迹,说不得便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激得谁人入魔复仇。”

  林依云眨巴眨巴那双明亮的眸子,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瞧向了展逾明。

  “这么说,展大哥是想让那苦命人成功复仇,这才不参与此事么?若那魔头成功复仇,大约也就会恢复正常吧。”

  男人无情地消灭了她的幻想。

  “不,一旦入魔极难回头,愈杀只会愈狂。待复仇成功后,预计其将再无拘束,多半就要以屠杀百姓为乐。”他的话语间只有无情的利益计算,“至于你我二人无需过多参与……我们何必去调查那些肮脏事?便是为了除魔,姑娘莫非以为那些人家还会感激你我二人不成?杀人灭口未必成为最终结局,但你我又何必冒这风险,担那许多麻烦?”

  “可……”女孩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么多人都是无辜的,我们……”

  “我们便有错么?”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可是我们毕竟……”

  “既然你我未曾做下任何错事,那便无需苛责自己。”男人凝视着女孩的目光愈显锐利,“该为此负责的不是我们,是引发此事的元凶,我们无需,也没必要替人承担他们本该承担的罪恶。还请姑娘记牢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否久居,我们到底只是过路的旅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无论是曾去过,将去过,还是未曾到达过的地方,那儿发生的一切都与我们无丝毫关系。”

  女孩菱唇紧抿,与展逾明对视的眸内满是坚定。

  “这不是我们的错,但将死于此事者又何其无辜?”

  “所以呢?依姑娘的意思,这是要替天行道斩杀那位魔头?”

  “不可以吗?展大哥你先前还说过这是一门不错的委托。”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这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委托——借此机会,你我只需稍稍做些值守便能有不错的收益。另说……”展逾明冷笑出声,“究竟是那魔头更为可恶,还是姑娘借此救下的罪魁祸首更为可恶,尚未可知。”

  女孩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她想说两人可以等魔头复完仇再进行击杀,但最终还是未曾言之于口。

  那确实不现实。

  她只觉得难过。

  为那些无辜者。

  为她自己。

  也为身边的这位明智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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