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事

  带着身边陷入了沉思的银灰发色姑娘,展逾明先去找了同住一间大院的其他人。

  说白了,也就是黄厚财的几位黄姓兄弟……在不远处好奇观望他们的妻女。

  虽已分家,这院落也不算小,但好歹是近亲外加近邻,平日间交往可相当不少。眼见有特殊的客人来到了这间院子,自然不可能做到全然无视。虽说对于这种稍稍讲究些体面的家族直接接触其女眷有些无礼,然而,若是额外考虑到还有较她们好看许多的依依姑娘陪同,外加他们也确不是为了闲聊,这也就不至于引人抱怨。

  至于问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打听打听那丢失了的孩子的基本信息,比如平日里谁在照顾,常常在哪儿活动,是不是很乖巧很讨人喜欢什么的,可以说是在收集信息,但与拉家常也无甚分别。展逾明常冷着脸,一副不在乎外人看法的无情模样,但这只是因为他不在乎,懒得也不认为研究这种事情对自己有什么意义,而非他真的不通交际。正如此刻,只是稍稍把脸色摆好了些,他就旁敲侧击来了自己真正需求的信息。

  当然,也不好说能问到信息真的要归功于其技巧,毕竟,对面那几位女性瞧着便很是嘴碎,还没问几句就呼啦呼啦的讲述起了她们的“故事”,乃至于互相聊了起来。

  至于内容……

  有比如黄厚财时不时就要责怪发妻生不出儿子,时不时就要在家打骂妻女。

  “她家女儿命苦哟,摊上了这样的爹……这院子里可就她家哭闹声最大了。”

  女人们的这种说法还勉强算是委婉。

  又比如,黄厚财一直有想纳妾的欲望,只是自己毕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因而一直未能成功。毕竟,便是有不少穷人需要卖女儿或者干脆就是孤女想要寻个容身之处,又何必在把自己卖到这样一个地方。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儿。”

  女人们是这样说的,鄙视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还比如,黄厚财常年外出鬼混,有人说是去嫖妓,也有说法是走人寡妇空门。这种说法在众人眼中已然是确凿无疑的现实,因自从他去年外出走了一趟远门,回来后便带回了一个一岁多将近两岁的男娃。

  还堂而皇之地称为自己儿子。

  这个问题就尤为严重了,反正,在她们口中,黄厚财就是一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王八蛋,仿佛其至今还没被浸猪笼全凭这地儿少有这种私刑,而且也没个家主或者宗族族长。

  展逾明知晓,便是依依姑娘这样的天真女孩都绝不会相信这些全然都是真的,里面显然有诸多内容都是女人们因个人好恶在添油加醋或干脆就是以讹传讹。然而,这至少还是证实了展逾明的不少猜想,证实了那孩子很可能并非因妖魔而丢失,或至少不全然是因为妖魔。

  “所以,我们这就要去寻黄先生妻子么?”林依云猛然觉得事情棘手起来,“要把这事儿告诉黄先生么?”

  展逾明斜了眼身边的那姑娘,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竟也能让女孩品出了几分嫌弃。

  “这样明显的事情,林姑娘莫不是当真以为对方一无所知?”

  林依云张了张嘴,白皙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

  “不过又是位言辞间不尽不实之人。”展逾明冷哼一声,“走吧,是该去寻他。”

  ……

  当三人再次碰面,黄厚财便是再想隐瞒事实,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或者说,他强装的镇定情绪也终于控制不住了。

  客栈掌柜说得没错,附近近来确实常有丢鸡,无论陷阱还是门犬都没能止住那小妖偷鸡的势头。大家都晓得那一定是某黄鼠狼成了妖,可那小妖最过分的行为也就是偷鸡,别说偷小孩,便是人都不曾伤过。

  那孩子是黄厚财发妻带走的。

  三天前,这中年老男人在田里待了一天,回来后便遭遇了此种噩耗。

  “被那黄皮子叼去了。”

  他那老妻是这样告诉他的,话语间带着恶毒,带着快意,也带着痛苦。

  他当然不相信此事,毕竟他家前阵子刚被那鼬妖光顾过。黄鼠狼在民间传说中本就颇多神异,此成了妖的更是如此。似是知晓人们的接受程度,这鼬妖虽偷鸡,但从不盯着一家偷,这才使家家都知晓了此事又都对其无甚深仇大恨。

  更别说在偷了他家鸡后又马上偷他的孩子。

  何况孩子也比鸡大多了,可不是一只吃鸡的黄鼠狼能叼走的。

  在苦苦哀求了一夜一天后,他这才得知真相。

  果然,孩子是被他妻子骗进黄皮子窝里了。

  用的手段很拙劣但又很有效。

  捉迷藏。

  所谓那黄皮子窝还是前阵子官差搜找出来的。此地虽不算城中,只丢几只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此事毕竟涉及了妖物,于情于理也不该不闻不问。在得到了消息后,官差们提刀跨弓,带着几个猎户几头猎犬好好把这片地区翻了一个遍,最大的成果就是逮住了好些兔子,外加找着了一个内部挖得特别宽敞,用石子、羽毛和枯草装饰地特别漂亮的窝。

  所有人都认为,一般野兽是不会做出这种窝的。

  但搜查成果也就如此了。

  一来确实找不着那小妖,二来官差也不愿为了几只鸡这小妖一直死磕,说不准对方早就跑了呢。于是,搜寻工作也就此作罢,众人也就知晓了这样一个藏在树丛中的野兽窝。

  “你可去那穴中寻过?”展逾明望着面前那满脸痛苦之色的男人,面上没有同情,只有冷漠。

  “当时便去了,可我在那儿喊了两三个时辰了也没寻到他。”说着,这老男人突然在展逾明面前跪下身来,吓了林依云一跳,“展大师,展大师,您可行行好罢!这都三日了,小娃哪儿能这么久待在外头!我都这一把岁数了,才这一个儿子,若是他再没了,我这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呀!只要寻着他,一切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你若真盼着找到他,又何必欺瞒于我们。”一边,林依云瞧着面色冷肃的展逾明,瞧着他紧紧盯着黄厚财的眼睛,似要瞧出其每一分犹豫与游移。

  那中年老男人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哭出了声,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似是终于被残酷的现实压垮了内心的防线,他只重复念叨着这句话。

  可两位降妖人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此事若见了官,这等恶毒行为绝难有好果子吃。

  林依云听到身边那男人冷哼一声。

  “行了,快带我们去寻那黄皮子窝,莫要再有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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