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小宁
清晨的阳光挥毫在茂密的山林里，绿荫合抱的矮房外，时不时点缀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矮房里，小男孩静静地躺着，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头发凌乱地披着，挺立的鼻尖上残留着一小圈灰尘。他的脸颊削瘦的让人心疼，只是那嘴角，即使是在昏迷时，都是弯出了一个倔强的弧度。
“月儿……月儿……天尊……天尊……”
小男孩皱着眉头，额头上渗出斗大的汗珠，他胡乱地呓语了一番，猛得一下惊醒。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男孩睁开眼，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张的双眼里，印入的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
空空荡荡的小屋，陈设十分简陋，除了男孩正躺着的一张小木床和一方矮桌、一张木凳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但小屋明显被打扫的很用心，墙壁上，地上都是一尘不染。
“月儿，月儿她在哪呢？”
小男孩使劲回想着，脑袋却是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心里有些不安，刚想下床，全身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
他惨叫一声，不得不又半躺了回去。
但他仍不死心，又动了动身子，想再试一试，却又是痛得嚎啕了一声。
“月儿怎么样了？还有，我怎么会看到四御天尊呢？”
小男孩无奈，动弹不得，但心里又憋着太多疑问，一时急躁，用拳头狠狠锤了捶小木床。
屋里算不上太大的动静，显然引起了屋外人的注意。
屋外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一个活泼的身影推门而入。
“呀，你醒了啊，比大叔预计地可要早了很多呢。”
印入男孩眼里的是一个看上去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小女孩的个头要比他稍矮一些，一身素净的布衣，乌黑的发丝俏皮地扎着一个小马尾。她虽是打扮简朴，但生得却十分水灵，白白净净的皮肤，细细的弯眉，樱桃一般的小嘴，尤其一双眸子，像是宛着的两汪清水，两颗墨黑的眼珠如同沉在池水底下的黑色卵石，让人望着便是心里澄净。只是她右边的额头上却是画蛇添足般的多着一块不大不小的椭形红斑，看着十分碍眼。
“要是没那红斑，她可真好看。”
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竟是一时忘了自己眼下的疑虑，心里倒是为她可惜了起来。
“哎，你在想什么呢？”
小女孩不知从何地端来了一盆热水。她说着，把脸凑到小男孩面前。
“没……没……没什么。”
小男孩回过神来，想着刚刚自己一个人嘀咕的话，脸上不由一阵羞涩，赶忙垂下头去，避开小女孩的目光。
“来，擦把脸吧？”
小女孩盈盈一笑，把毛巾朝水里浸了浸，用力拧干，递给小男孩。
除了自己的娘亲，小男孩还是第一回被女孩子这么细心地照顾，他的脸不禁有些微微泛红，身体僵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女孩好像猜破了他的心思，突然，她脸上浮起一阵坏笑，一把拿起手上的毛巾就是往小男孩脸上擦去。
小男孩躲避不及，刚打算挣扎着让开，全身却是传来一阵疼痛。
“啊……”
他龇着牙，惨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我不是有意的……你哪疼，我帮你看看……”
小女孩见他一副痛苦的模样，紧张得一阵手忙脚乱。
“没事，没事，我没事。”
小男孩假装镇定下来，可是脸上却是烧的越发通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见他不说话，轻笑着问道。
“我叫徐小宁。”
“徐小宁，你好，我叫杏儿，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小女孩莞尔，伸出一只手到小男孩跟前。
“朋友？”
徐小宁看着面前嫩嫩的小手，当下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该不该去伸手握住，犹豫了一下后，只能面带尴尬地搔了搔后脑勺。
“哎呀，以后我们还要在无上门里呆好长好长时间呢，不做朋友怎么行呢。”
杏儿看着徐小宁好笑的样子，一把拉过他的手，煞有介事地握了握。
“无上门？！你是说……这里是无上门？”
徐小宁瞬间如遭电击，大吃一惊，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就连刚从杏儿手里接过的毛巾也是掉落在了地上。他赶忙仔细地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心里像是卷起了惊涛骇浪。
无上门，那可是徐小宁所在的初云国最为荣耀的道界宗门啊！
“这里真的是无上门？我不是在做梦？”
徐小宁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他顾不得全身的伤痛，双手紧紧抓住杏儿的胳膊，再次确认道。
杏儿被他抓得有些疼，连忙挣脱开来。
“是啊，这里当然是无上门啦。”
杏儿说着，噗嗤笑了起来。
“你们啊，个个都想进无上门，每个新晋无上门的弟子都像你刚才一样，都觉得像做梦一样，自己都不敢相信。”
“嗯嗯，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进了无上门，做了无上门的弟子。”
徐小宁激动地不停点头。
“哈哈哈哈……”
杏儿看着徐小宁的样子，这下子更是笑得乐不可支了。
徐小宁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傻样，尴尬地又搔了搔后脑勺。
“那我怎么会在无上门？”
一阵兴奋之后，徐小宁疑惑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你就要问大叔了，是他让我过来照顾你的。”
“大叔？”
徐小宁皱起眉头。
“他大爷的，这群不懂尊老的牛鼻子小道，早晚一天，老子我要拆了这无上门的招牌！”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粗鄙的怒骂声。
“啊，一定是大叔回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吧。”
杏儿话音刚落，便见得一个大大咧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中等身材，一脸络腮胡，头发凌乱地随意扎着，高耸的鼻梁，一对薄薄的嘴唇似是因为长时间暴晒而有些发白、干裂，只是他的一双眼睛虽是有些浑浊，却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狗屁的无上门，嘚瑟个什么玩意儿！要是以老子当年的脾气，早就把这山给轰出个大窟窿了！”
中年男子嘴上骂骂咧咧，一脸的怒气。他一屁股坐在小屋里仅有的一张长凳上，顺手抄起桌上的果子，在脏兮兮的衣服上象征性地擦了一下，二话不说，大口地咬了起来。
“大叔，那果子还没洗呢……”
杏儿说着，一下冲了过去，夺下中年男子手里的果子。
“你这丫头，我不是擦过了嘛。来来来，快给我。”
大叔嘴里塞着之前啃下的果肉，囫囵道。
“你这衣服比果子还脏，快脱了我帮你洗洗。”
“这不挺干净的嘛，怎么又要洗了……”
大叔不耐烦地边说着，边躲开杏儿。
徐小宁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大叔，心里一阵纳闷。
“哦，对了，大叔，徐小宁他醒了，比你预计得可早了很多呢。”
杏儿说着，眼睛瞟了瞟在床上半躺着的徐小宁。
“那个……大叔！”
徐小宁学着杏儿的称呼，鼓了半天的勇气，怯生怯气地喊道。
大叔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屋里多出来的徐小宁，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啧着嘴，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小宁，笑容有些猥琐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给忘了。”
“小宁想问你，他怎么会在这里？”
杏儿忙不迭替徐小宁问道，一旁的徐小宁也是“嗯嗯”地点了点头。
“哦，这个嘛，你不记得了？”
徐小宁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我只记得，我和月儿一起在后山，然后看到了四御天尊，然后……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什么？！你见过四御天尊？！”
“什么？！那个月儿是谁？！”
大叔和杏儿同时惊讶道，只不过杏儿惊讶的是四御天尊，大叔惊讶的却是月儿。
徐小宁看着两人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回答谁。
“快跟大叔说说，那个月儿是不是你心上人啊？”
大叔说着，一脸坏笑地坐到徐小宁身边。
“不是……不是……月儿只是我的朋友。”
徐小宁被大叔不怀好意地盯着，脸涨得通红，赶忙摇头否定道。但听到别人把月儿说成自己的心上人，他心里却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跟大叔说说，那月儿长什么样？漂不漂亮？”
“这……这……”
徐小宁面对大叔那堆着坏笑的脸，一时变得结巴起来。
“大叔，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人家在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啊？”
杏儿见徐小宁一副尴尬模样，赶忙替他解围。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事情呢，是这样的……”大叔站起身来，负手踱了几步，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昨天夜里，我下山去偷……呃，去巡查有没有歹人作恶……”
“大半夜的你去巡山？”
大叔刚一开口，就被杏儿给质疑了。
“怎么？不行啊？哎呀……你别打岔，到底想不想听啊？”
“好吧，好吧，你继续说。”
杏儿一脸无奈，仿佛她早已见惯了这个大叔的信口开河。
“昨天夜里，我去巡山，看到四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子……”
“是四位天尊？”
徐小宁急切地插话道。
“嗯，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那他们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徐小宁迫不及待道。
“他们说你受了伤，拜托我将你带回无上门疗伤。”
“什么？！四御天尊拜托你？！大叔你就不要吹牛了！”
杏儿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丫头，大叔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叔回了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他们为什么让大叔您带我来无上门啊？我娘亲知道吗？月儿她也和我一起来了吗？我又是怎么受伤的啊？”
大叔的回答显然没有解开徐小宁心中的疑惑，他心里着急，一股脑的将所有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也没看到什么月儿。”
大叔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趁杏儿不留神，悄悄拿起果子，继续啃了起来。
“不行，我要回去找月儿和娘亲。”
徐小宁见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想回去，只是他刚想动，却又是“啊”的惨叫了一声。
杏儿见状，赶忙过来扶着他。
“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啊。”
“可是，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娘亲会担心死的，而且，月儿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徐小宁说完，又想试着下床，却又是疼的一阵惨叫。
“我看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家在哪，你先在这里养伤，我去告诉你娘亲一声。”
杏儿看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无奈道。
徐小宁想了想，见自己的伤一时也无法痊愈，只好答应。
“那谢谢你了，杏儿。”
“没事，我们是朋友啊。”
“嗯嗯。”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两人都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彼此竟是建立起了相互信任的友谊。
“落先生，落先生在吗？”
正在这时，小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不好，掌教和长老们来了！”
大叔突然从长凳上弹了起来，一脸慌张。
“掌教？他们来干什么？”
杏儿也是始料未及。
“一定是来赶这小子走的。”
大叔说着，看向徐小宁。
“我？为什么赶我走？”
被大叔这么一说，徐小宁心里也是慌了起来。
“因为你不是无上门弟子啊，怎么能留在无上山。”
“可是，徐小宁还伤着呢，不能走动。大叔，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留在无上门。”
杏儿一听，也是跟着着急起来。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大叔挠着头，嘴中念念有词，急切地来回踱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看向徐小宁，脸上的神色更是难得的严肃起来。
“小子，我问你，你想不想留在无上门学习道法？”
“在无上门学习道法？！”
徐小宁一愣。
做无上门弟子，学习道法，这是他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怎么？你不愿意？”
大叔见他迟迟不应，以为他是犹豫不决。
“我想……想……我当然想在无上门学习道法！”
徐小宁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那你就拜我为师！”
大叔郑重道。
“拜你为师？！”
徐小宁和杏儿都是一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