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邂逅
五点的天空,靛蓝的天色,平静的街道,他被难以置信的光景钉在窗户边上。
“那是……什么?”
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吧,能看到这样的神奇一幕。
对未知的好奇,人人生而皆有,何况是那样一件奇怪的事情。云风毫无理由地觉得那是对他极其重要,足够影响一生的东西。
“可是,还早……”
十六岁的寻宝者望着四周,黑暗蛮横地占住半壁江山,毫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但没什么。
求知欲的高贵常人不会理解,正像人们总是赋予欲望理所当然的外壳一样。
欲望(丑陋)与梦想(高尚)的争论也仿佛是上个世纪才有的情况,虽然这种声音很快就销声匿迹,给人一种故意营销的错觉。
云风看着面前的大门,没来由感到一阵紧张,仿佛身处命运的分叉口,两道路相交成直角,走上任何一条都不会在将来有交汇的可能。
…………
…………
果然还是有些不安的吧,云风快步走在街上。
这种时刻的家乡,在不成熟的冒险者眼中变得极其陌生,无人无声无光无影,稍不留神就会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到。
但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和爸妈解释呢?云风心烦意乱地开始后悔。
高明也没高明到哪儿去,却要独自承受那份罪过,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情吧。
“快些回来,应该就没事。”
看了眼天色,黑色短发的十六岁少年加快速度。
不过老实说,这件事情从开始就凸显着古怪,仿佛是上天的玩笑,接着可怜也幸运地,被偶尔早起并正好路过窗边的他亲眼目睹。
“总不至于是从天而降的麻薯吧……”
姑且不论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牵强逻辑,可因此陷入沉思的云风可是认真的,就算这股认真极有可能随结局的改变而付之东流,但唯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明白这种心情吧。
要是刚才看得再仔细一点就好了,但那种情况貌似没法看得仔细啊……
听起来活像巧妙的命运的安排,也可以想象成上天的玩笑,既可爱又狡猾的那种。
“那么亮的东西从天而降,总不至于说不见就不见吧?”
…………
…………
“呼,呼——”
静谧的街道,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翻起鱼肚白的天空仿佛是白昼吹响进攻的号角,在下个瞬间就要攻克那个与生俱来的,从命运角度就要对立的敌人。
夜的浪漫下的无人街道,追寻真相的少年跑得飞快。
“应该在公园里。”
云风像一阵微风刮进了莲池公园。
这里,上世纪末建造的雕塑还保持着独特的英伦风,像是张开双臂的历史朝他拥抱。
在十五年前,这里确实是全城最火热的散步圣地。
第一家披萨店就开在这条街上,成为当时时尚界的主流,被冠以“潮”的称呼。
但后来,环境的恶化与人们的不自持,让潮变成了真正的大潮。它席卷了整座城市,留下怒吼(垃圾)和咆哮(塑料),将人们心中的圣地付之一炬。
你们杀死了梦想!还肢解了道德!』
这不是浪潮,是颠覆的油锅,是我们自己打翻的。』
无法打破的死循环,无法打破是其魅力,就像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最是美妙。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这件宝物绝不能真的落入人们手中。
…………
云风走进空无一人的公园,远远看见一个闪烁蓝光的东西,静静躺在水池旁的长椅下。
答案是一枚碎了一半的蓝宝石项链,形状的话,姑且能看出原本是月牙的形状。
“所以,是这么一回事吗?”
蓝宝石项链,从天而降,碎了一半。——似乎,合情合理。
成功的寻宝者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宝石的另一半下落。
也许是到了其他地方吧。云风端详着手头的宝石,宝石跃动着耀眼的光泽,无愧于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但只要盯着它看,云风就毫无理由地感到一阵似曾相识。
“为什么,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东西绝对在哪里见过吧。少年伸手捡起。
“!”
在触碰的一瞬间,指尖传来剧烈的灼烧感,像是看门的猎狗发出大叫以提醒主人。
与此同时,项链上的蓝宝石也耀武扬威地爆出光芒。
“呜!”
理所当然的惊呼,云风理所当然地收回手臂。
满头大汗的寻宝者倒在地上,恶心、头晕、反胃、干呕,到处都是无法言喻的痛苦。
心脏,血液,细胞,呼吸……一切都疯了,就在身体里面,一切都乱了套,甚至还要喧宾夺主,企图攻陷首都。
“啊啊啊……”
云风以无法形容的直觉感到一位少女的存在,并不在现实世界,而在精神层面。
她的脸模糊不清,体态也留不下任何涟漪,能叫人清楚地感知她在何处,却说不出具体方位。
“我,一直在等你……”
她的声音转瞬即逝。
云风的内心也前所未有地鼓动起来。
她是谁,为什么那样哀伤,一直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那一刹那,满心的痛处令他重新感受时光的流逝。
“啊啊啊啊……”
于是开始大叫。
但大吼大叫才是正常人呢,那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成功了一半的寻宝者倒在地上,体会着被浇入热油的痛楚,感受着无法容忍的负面情绪涌入身体,活要将他扯碎。
…………
“还,还以为撑不过来了……”
发出吃力的声音,失魂落魄的少年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满心的疲劳令他动也不想动。
距离刚才已经过去十分钟。
对于这次突然“袭击”,云风依旧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刚才那种时候,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一种幸福吧。云风吃力地眨着眼睛。
至少,死亡对于他还不至于像卷心菜一样可以接受。
簌簌簌……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撩拨着他的神经。
“到底是……唔……!”
云风紧张到屏住呼吸。
那绝对是常人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怪兽,一个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眼珠和倒刺的怪兽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啊——他发抖着说道。
无关意志、胆量,只是对于未知感到恐惧而已,也是对潜在危险的排斥。
怪兽看到他了。
它的目光,不用怀疑——是要进行攻击的前兆。
“!”
毫无理由,或者说不需要理由,云风将项链放进口袋,转身就跑。
但怪物的速度也非常快,甚至已经超出对“快”这个词的定义。如一阵风飞过来,飞到了云风面前。
“喂,你作弊的吗?”
云风强行停下狂奔的脚步,拍拍脸蛋令自己冷静一些。
既然前路堵死,直线速度又是对手,那不妨跑进小巷吧。
确实,蛇形走位,好主意!
听天由命的少年,感受苦苦挣扎的内心,想也不想地钻进一旁的小巷,在死神面前奋力挣扎。
“呼,呼,呼——”
肺部的空气一瞬被挤压干净,气绝的感觉涌上心头,云风依旧狂奔着,密切注意背后的动静。
……………………
不知道跑了多久,云风气喘吁吁。
这种时候,唯有明确感到心跳才能令人安心吧。
沸腾的血液,横飞的热汗,撕心裂肺的喘息,一切都在昭示身体快要到达极限。
但万幸的是,身后,似乎已经没有那东西的动静了呢。云风费力地喘着粗气。
肺大概快被撑裂了吧,就像塑料薄膜一样。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个惨烈的画面……当然,那只是杞人忧天。
“哈啊,哈啊……是,得救,是得救了吗……”
云风不敢停下脚步。
因为还不能确定,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摆脱危险。
但不管怎样,不管怎么都好,那股鬼门关一日游的心情再也不想尝试了。
“前…前面…就是大街了。过了今晚…我…我真的可以出一了…也…也说不定。”
难民少年咬紧牙关,用出最后的力量穿过小巷,奔向德国。
就在转过一个熟悉的转角后,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
白色的小衫上衣,黑色的百褶裙,穿着棕色短靴的美丽少女,从街角出现了。
——要,要撞上了啊啊啊啊啊。
云风大吃一惊,瞪大眼睛。
“——”
少女也吓了一跳,摆出防御姿势。
两个人都本能地朝其他地方闪躲,然而还是躲不过。
啪嗒。
人仰马翻。
“——呜哇,疼疼疼,搞什么啊你这家伙!”
秀眉微蹙的少女,失去力量地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摸着脑袋,少年的冲撞令她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像炸药桶一样被点燃。
“对不起,我……啊对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和我一起跑啊!”
道歉着的少年立刻抓起少女的手,向前跑去。
然而对于这一毫无征兆的邀请(冒失),月竹下意识就躲过了,敏捷的伸手和卓绝的反应力,厉害的有些恐怖。
“我说啊……”
“别说了,这里真的很危险啊。”
“我说,冒冒失失上来就摸一个女孩子的手,这个人还是先前没见过的异性,现在被制止了又觉得没有胜算,然后就要急忙逃跑是吗?”
“?……啊?不过说起来我确实在逃跑呀,但那……”
他看着脸色不善的少女,不断解释这只是个误会,可惜她不这么认为。
“你刚才莫名其妙的撞上我,然后莫名其妙地要拉我的手,见事情败露又要一走了之,不会给我忘记了吧!哼,不好好说个理由出来,可别想求得我的原谅啊。”
…………
“大概,就是这样。”
“…………”
看着犹豫的少女,担心她依旧不肯相信的云风继续解释。
“我知道难以置信,听起来就很假……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种回答会被接受吗?毕竟是这样没底的一件事。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喜爱天马行空的小说家,要么是搞混梦境现实的大傻瓜吧?云风呆看着路旁的落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少女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是么——她仅仅这样回答道,眼神相当平静,神色也波澜不惊。
“不感到吃惊吗?”
甚至对于云风的不解,她也只是烦躁地摆动手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是你的错啊,我原谅你了。”
“得,得到原谅了吗?”
“嗯。”
直接的过分。
做事直来直往的少女一如既往地展现干脆利落,趁着东方未明,暮色未褪之际,以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为这场误会拉上谢幕。
十六岁的高中生少年,看见十七岁的青春活跃在眼中绽放,一下子不知所措。
“可是,我毕竟做出那样失礼的事情……”
“为什么还这么说?我都已经原谅你了啊。”
不解的语气让对面的少年更加不敢小瞧了,即便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过。
“可是……”
“哎呀哎呀。”
不耐烦的少女撇着嘴角,眼中的不满也随着移开目光而丧失目标。
但在移开视线的下个瞬间,眼中压倒性的气场更加厉害,仿佛孕育着雷电怒涛。
总之,还是不要让普通人直视双眼吧。月竹有自己的苦衷。
不同于天语,她还做不到自如控制自己的双眼,所以宁愿采用最蠢也最实用的老办法——将视线移走。
…………
这场斡旋其实本没有必要。
但能因此牵扯出一系列的变故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同橘子汽水擦肩而过,对少年的不干脆……每每想到这些,月竹脸上的烦躁就开始堆积,象征着某种不稳定信号随时可能爆发。
“到底要人说几遍才好啊?我已经原谅你了啊。说到底,为什么我出来巡视一下都要出这么麻烦的事啊。”
雷霆怒涛真的要降临下来了,魔女的眼神令空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压抑着。
“……唉”
最终,她看到了少年的迷茫无助。
“好吧好吧,我道歉,我道歉……”
直来直往美丽灵魂,不擅长隐忍是致命一击。
事实上,这股暴躁是来自对不可掌控之物的潜意识里的敌对意识。
月竹讨厌婆婆妈妈的人,正因为喜欢干脆,所以有对不干脆的人的不理解。不理解当然就无法掌控,于是讨厌这种人。——似乎也能自圆其说。
“所以,那家伙在哪,或是朝哪个方向去了,能告诉我吗?”
搅拌着无语、无趣和不耐烦,月竹直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