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85

  那晚红云在我的出租房里闹腾到天亮,中午才醒来,精神萎靡。我和小青陪着她,紫烟和青柚从外面给她端了小菜和粥回来,看她吃完,人也精神了些。我坐到她身边,轻声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嗑那玩意儿的?

  她看着我,认真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嗑药,可能喝多了吧?

  我说,喝点酒能疯成那样?把衣服内衣都脱光了玩儿?

  红云姐,你也是能喝的了,昨天晚并没喝多少啊。小青奇怪地说。

  你是不是吃了怡姻散?紫烟扭着水蛇腰过来说道。

  怡姻散是夜场里流行的一种,女用的,女人吃了那玩意儿,只需十来分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疯狂地想跟男人上床。妈咪经常用这种药对付只坐素台不想出台的小姐。而红云不存在不出台的问题,阿进无需要用这种方式对付她。

  想起她昨晚的表现,我厉声问道:你哪儿来的?是不是找四毛他们买的粉?

  红云委屈地说: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不信你问四毛他们。

  我怀疑地扫视着她的脸,她也看着我,紫烟拍拍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你没嗑?那你昨晚怎么回事儿?那个鬼样子,嗨也不是你那个嗨法啊。我皱眉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吃完烧烤后兴奋得不行,根本管不住自己。她低声说道。

  会不会是烧烤的问题?小青问。

  不会,又不是她一个人在吃,其它人也吃了,要有问题大家都有才对。我说。

  青柚清晰地说道:你们乱猜什么啊?她那个样子,明显就是吃了“迷魂药”嘛。

  我转首看着青柚,认真地问:你确定?

  青柚点点头,说我一天到晚跟那帮人在一起,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她那样还算轻的,你们是没见过那些嗑药的,天老大他老二的逼样,昨晚我陪的那货,吸完粉非说自己是天使,要从窗户上跳下去,不是我拉着早摔死了。

  青柚所说的“迷魂药”,在我们这儿还有别的称呼:、快乐神、快乐丸、劲乐丸、狂喜、迪士高饼干等等,这可不是街头大妈八卦说的给你闻一下就失去自控能力、然后人家叫你把存折上的钱全取给他你就照办之类的神药,“迷魂药”外观看上去有些像小孩吃的糖果片,表面上印着各种字母或是卡通图案,颜色多样,也有无色无味的,属于一种合成“毒品”,强致幻,人吃后会随着音乐疯狂地摆动头部扭动身子,吃一粒问题不大,吃多了精神往往亢奋到无法自控。

  红云见我看她,连忙摇头,说别这样看我,我真没吃那个,不信你问四毛,谁在他那儿买过他最清楚。

  虽说也是毒品,但并不像那么难买,价格也不贵,任何一个夜场都能买到,红云如果真吃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我们听红云如此说,面面相觑,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红云突然高声说道:青桐,我会不会是被人下药了?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又没买,被人下药是肯定的,问题是,别人为什么要给你下药?怎么下的?

  青柚快速地说:目的很简单啊,让她吃上隐儿嘛,吃了一次就会想二次、吃了二次想三次的,断不了嘛。

  咱们场子里只有四毛他们在卖,销售对像主要是客人。我说,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偷偷给我们下啊。青柚说。

  我没接她话,这种事儿确实很难说,总不能说因为我信任熊得伟,就认为他的手下不会整我的姐妹吧?

  昨晚值班的人是阿超,阿超一直在门外,他什么时候给你下药的?小青不解地问红云。

  红云摇摇头。我开始都好好的,就是吃完烧烤才感觉特别兴奋。

  烧烤我也吃了,吃得比你还多,不可能是烧烤的问题。小青说。

  青柚说:那酒呢?会不会是……

  紫烟弹着烟灰说,也不可能,一瓶酒打开了,你倒一杯我倒一杯的,要有问题,喝了的人都会有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不可能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成蛇精病了吧?青柚说,看着红云咯咯地笑。不过你身材还真是好,那些男人眼睛都看绿了。

  红云碎她一口。滚,你就幸灾乐祸吧!

  我拿着牙签盒,低着头,脑里如放电影一般把昨晚包房里的情景一一过滤。从进门开始,每过一个动作如果没问题就在桌上放一根牙签。我起身唱歌,放下一根牙签;红云喊着要矿泉水,放下一根牙签;无无坐到我的位置跟何加进聊天,放下一根牙签;圆圆上身俯在客人大腿上,探过身子跟无无说话,放一根牙签;红云抓过我的杯子一口气喝干,我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牙签迟迟没有放下……

  抬起头,见她们几个表情凝重地盯着我。

  我把牙签扔到桌上,长舒一口气,说我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青柚急促地说:哪儿哪儿?到底怎么回事?青桐姐,你别卖关子,我们都快急死了。

  就是我的那杯水。我说。

  你的水?红云迷惑地看着我。你的水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冷静地说,我的水被人下药了,而你喝了我的水。

  紫烟好像有些明白了,说你是说,有人想整你,却误伤了红云?

  我点点头。

  青柚瞪大眼睛。谁?阿超?不可能啊,他知道熊老大喜欢你啊。

  紫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呲”声,说幼稚,这个场子里谈什么喜欢啊?他要是真喜欢青桐,还能让她干这个?又不是养不起!

  不是阿超。我看着面前或坐或站的姐们,平静地说阿超一直在门外,没有机会,而我只在唱歌时离开过一会儿座位。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你唱歌时,无无坐到你的位置上勾搭何加进呢。小青说。

  紫烟点点头,说无无根本就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而你不一样,已经威胁到她的地位。

  我轻抬眉梢,看着她们。也难说,你们和我在一起,人家也会视之为敌人的,总之今后大家都小心些,别再着了人家的道就行了。

  青柚问:那这事儿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进哥?

  我轻咬了一下嘴唇,笑说告诉他有用吗?我们又没证据,再说就算有证据,咱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特别是你,红云,你那火暴脾气,这回无论怎样都得忍住,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红云涨红着脸喊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忍,是她先惹我的。

  我收回目光,看着桌上排得整整齐齐的牙签,安静地说凭人家是咱们半个妈咪,凭人家现在是头牌。还是那话,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急什么呢!

  红云、青柚、紫烟、小青各自沉默着,再不说话。

  我抽空去找了九刀,取了托他买的画纸画笔油彩,给幼儿园的孩子们送去。在快到细儿园的山坡上时突然碰到四毛他们几个,说是上山套野兔,听我拿着大包小包的,四毛跑过来帮我拿着,一起去了幼儿园。这是我第一次带外人到幼儿园,孩子们见到陌生的叔叔,开始还有些害羞,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几个小姑娘缠着四毛讲故事,其它人陪孩子们玩起了足球。我坐在石凳上,神思悠悠,阳光照耀下四毛和他三个兄弟身上的伤疤亮闪闪的,笑得那么开心快乐。他们,真的还是那群霓虹灯下拿着西瓜刀叫嚣砍人的亡命之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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