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44

  按照一上看来的方法,买了红花泡澡,说是可以活血化瘀。无论是母亲还是二弟、三弟都需要我尽快恢复原来的样子。

  躺在撒满红花的木桶里,药味儿随着蒸气旋转蒸腾,思绪杂乱纷呈。第一次的费用我全部打给了三弟,忘了二弟更急需钱。尝试着跟母亲商量,能不能让三弟先拿出一部份给二弟请个律师,反正三弟去美国还早着呢,我再慢慢想办法,母亲生气地说老二你管他干什么?他这辈子反正都得在牢里过了,多判两年少判两年有什么关系。

  唉跟母亲说不通,又打了个电话给三弟。他已经出院,跟母亲回到那间半掩在公路下散发着霉味的老屋。出门时一条斜斜的水泥坡道是他的梗,就如下一单是我的梗一样。迟疑着说出我的想法,他也很难过,不过告诉我,我给他的钱他已经打给他美国的同学了,请人家帮他办理医院的事儿。

  我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只要一闭眼,那颗亮闪闪的缝衣针就在空中旋转,身体就情不自禁地打寒颤。

  我想多休息两天,让身体恢复更好一些,可能吗?

  下意识地用小勺舀了水往肩上脖子上浇着,盯着天花版上半裸飞天仙子告诉自己这是在养生会馆、没有老陈也没有缝衣针。

  技师在门外提醒我二十分钟到了,我哦了一声,起身赤脚踩着地巾上,看着镜里的身体,那些青紫的斑块好像淡了一些,取了一旁的毛巾裹住湿淋淋的身子。我没有让技师服务,身上这些伤,实在不宜向人展示。

  一天过去,细细密密的疼痛恢复了大半,留在心里的悸怕藏得越发隐密。

  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个大白萝卜回来,翻出年前带回的腊肉炖了。我喜欢吃盐淹过后吹干的肉,那是属于记忆中的美味。

  打了个电话给桔子,问他老二的事怎么样了?她说法院已经通知,十五号开庭,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近他老公盯得紧,她只怕管不了老二的事儿了。那话里话外透出,她和她老公打算和好了。

  我应该祝福她的,对吧?二弟,只不过是她寂寞时寻找刺激的工具而已。我记得上次回去,她一脸幸福跟我说,二弟是她这辈子唯一满足她的男人。不过三十岁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能用一辈子去形容,至少说明那个没什么文化的男人在床上让她相当满意的。只不过,现在这个男人进监了,用不着了,所以理所当然的放弃了。

  床伴床伴,床上的伙伴,今夜是你,明夜就可以换别人!

  母亲再次打来电话让我请假回去。说她腰疼病犯了,又要照顾三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真的回不去。我说,心里想的却是我回去了,母亲的生活费和三弟的治疗费、二弟的律师费从何而来?

  母亲哭着说,你跟你们公司好好说说,你二弟在拘留所,还要找关系。你三弟又这样,你作为姐姐,总得回来按排一下啊。

  我跟母亲之间自幼就缺少了好好沟通的线,小时候只要她脸色一沉,我就害怕得话都说不清楚;大了,打不动我们了,母亲便用哭声来对付我。她只要一哭,我就什么都得答应。

  而这次,我虽不忍,但强迫自己不能心软。

  妈,我真走不了,公司不让请假。我说。

  母亲反反复复地强调着她的腰已经痛得直不起来、以及三弟只能坐在轮椅上什么都做不了,我按了手机话筒放在水泥台上,母亲的哭腔混和了高压锅的突突声在侠小的房间里回响。

  母亲突然说,女子,你回来吧,你二妈给你介绍了个人,是她老家那边的,在县里做干货生意,只有两个小孩,女人前年生小儿子时难产死了。对方说,结婚后你可以带着老三一起过去……

  我知道,这最后一段话才是母亲打来电话的目的。

  高压锅突然嚣叫,我靠在灶边,未干的长发披散着,凉风穿过单薄的睡衣侵袭着腹部,背部被炉火烘得热热的。不知是身体受不了冷热交替的夹击还是对未来的无法把控让我发虚,我呆呆看着门外,真感觉这个院子好大,窗台下干枯的月季花在风中嗽嗽地抖动着。

  想有个人陪,想有个人一起排遣这无边的寂寞!

  不是孤单,而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拨了尼桑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苦笑,他在时那么不待见他,这时候却渴望他在身边。

  夜总会来了个特别的新老总,叫敬克英,女的,留着刹马特的发型,额头至后脑的头发略长染成紫红色,其余地方皆推成平头,各膊小腿裸露处各种纹身,不苟言笑。

  红云订嘱我小心点,说此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小姐,稍微犯点事儿就往死里罚。

  一般来说,夜总会的管理层对小姐都是连压带哄的,不敢过份得罪小姐,因为要靠小姐留住客人。

  我到时,正好敬克英在小姐休息间。她瞄了我一眼,说你就是青桐?

  我点点头,招呼她。敬总好!

  她阴阳怪气地说,你大名顶顶啊,今晚前台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点你台的。

  客人捧场。我说。

  她用鼻腔哼了一声,说捧你个屁的场啊,你无权无势,既不能给他们官做又不能让他们赚钱,那些男人凭什么捧你场?不过是图个新鲜。

  紫烟笑着说,敬总你这话可说错了,我们哪里不能带给他们好处了,你是没看见过,他们在床上的,让他们叫我们奶奶都行的。

  紫烟话一落,其它姐妹顿时哄笑开了。

  我笑着说道,敬总是个明白人,干我们这行的,就是给男人图个新鲜。产完把包放进柜里,取了晚礼服到换衣间。尽管是个小姐,仍然不太习惯当着众人赤身裸体。

  穿好衣服出来,见敬克英色迷迷地盯着我的胸脯,赶紧转身,拿了化妆品坐到镜子前。她过来故意捏了捏我的肩,说难怪你能抬到十方,有本钱!

  我尴尬地笑笑,没有接话,只倒了粉底往脸上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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