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27

  屋里的人跟着追了出去,挤在窗口看热闹,跟青柚交情不错的阿阮和芬芳,用低哑的声音悄悄说着青柚和他男人的事,其它人虽没幸灾乐祸却也无同情地看着。阿进闻声出来,喊着看什么看要上班了都准备去吧,把姑娘们赶回了化妆间里,值班副总吩咐调整青柚今晚的工作。

  欢场中的友谊就是这么现实,一旦有事,没人会为你分担半点。就连我,青柚视之如姐的人,此时,看着她拖着长裙凄厉地喊着五哥冲进细雨里追着那个男人而去,同样的无能为力。

  芬芳穿了一件露胸的长裙,靠在化妆桌上,弹着烟灰,慢不经心地说她男人不是在广州打工吗?怎么会突然来了?居然还找到这儿!

  正在照顾紫烟化妆的若雨扬声说,青柚不会那么笨,把自己在这儿工作的事告诉了她男人吧?

  芬芳看了她一眼,说不可能吧?这工作又不是什么高大尚的事,青柚又不是傻子,这种事能往外说吗?

  若雨嘟嚷了句,那就奇怪了,她五哥怎么知道的?

  红云掐灭烟蒂说,这还用问啊,肯定是他那老乡说的啊。我只是不明白,他老乡早不说晚不说,怎么刚好在青柚要走的时候偏偏说了出去?

  一旁的小倩轻描淡写地说这好理解,青柚突然要辞职,不让人家睡了嘛。男人嘛,上隐了,你突然间就不理人家,自尊心肯定受伤,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

  我心里动了一下,看着小倩,淡淡地说青柚跟那渣男睡过吗?

  这……我也不清楚,我也就是这么猜想。

  我又问,她不是前天才跟公司说辞职的事儿吗?他老乡怎么知道的?

  小倩愣了一下,觊了觊紫烟,紫烟打着哈哈起身笑着说,青柚和她老乡的关系谁看不出啊?其实这事要怪还只能怪青柚自己,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浪什么浪啊?你们想啊,她情人是老乡,都一个地方的,不是找死吗?说完,挽起小倩的胳膊。走吧,客人要来了,我们去门口接一下。

  青柚要辞职的事,原本只有我知道,红云和阿阮也是上次去山上拜佛时才听说的,当时我还叮嘱过她俩,在青柚正式辞职前不要告诉任何人。想起那晚阿阮和紫烟在过道上奇怪的情形,我抬眼看向阿阮。阿阮躲闪着我的目光,起身有些拘紧地说我也走了,加明哥说了今晚要带朋友来玩,说罢匆步而去。

  我惹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当晚青柚没来上班,也没回来,雨却下个不停。

  我一夜迷迷糊糊,设想着各种后果,却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对付那些可能的结果。

  天刚亮,青柚回来了,站在屋中央,一身湿透,凌乱的发丝滴着水,见到我,眼神凌厉仿如女鬼!

  我赶紧从上铺跳下去,拿了张毛巾要给她擦脸,却被她一把挥开。

  我愣了一下,重新挤出笑脸,温和地说,怎么啦?青柚,先把湿衣服脱了,当心感冒。

  青柚突然指着我尖声喊道,你少假惺惺了,如不是你让我辞职惹恼了他,他怎么会跟五哥说我在夜总会工作,都是你害的,五哥走了,跟我分手了,这下你开心了吧?喊着喊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淘大哭起来。

  我顿了一下,过去打算拉起她,又被她一把推开,看着我厉声吼道,别碰我,不要你管。都怪你,我当初不听你的就好了,五哥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家就不会退婚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要结婚了,才出那种烂主意,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滚,别让我看到你……

  我扭着毛巾有些尴尬地站着,一时间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青柚哭得缩成一团,不停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咒骂自己咒骂我,疯狂的样子真的让我有点后悔了。也许她说得对,我不该让她不理那个老乡,任她被那个人渣侮辱,等那个人渣玩厌了,也许就放过她了,她五哥就不会知道她在夜总会工作,就不会退婚了。

  青柚见我站着不动,跪着抓过床上的掠衣架没头没脑地向我打来,一边打一边疯狂地喊着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等我给你奖金吗?都是你出的烂主意,这下把我和五哥拆散了,你开心了。我恨你,我恨你……

  幼时母亲打人时狂野的眼神和青柚近乎疯颠的神情交替出现着,恐惧压榨着我的每一个细胞,我无法动弹,无法思维,任衣架狠狠地落在我大腿上、小腿上、膝盖上。其它房间的人听到动静,都披着睡衣过来,挤在我们门口看热闹,却没一个进来劝劝。

  就在这时,红云一脸疲惫推开人群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赶紧过来拖开青柚,说你干什么呢?这么湿也不换一下,快换衣服,有事好好说啊。然后看着我,说你干嘛呀,她疯了你也疯了吗?就这么让她打啊,

  青柚扔掉衣架,哭得肝肠寸断气都有些接不上了,红云抱着站立不稳的她坐到床边。

  红云过去关好门,又从青柚床头找出衣服帮她换着。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

  红云姐,我完了。五哥他爸说他们家世代清清白白的,不能娶个去沾污门庭,他们要退亲,五哥……五哥……他走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他不要我了!

  红云把青柚按在床边坐下,生气地说不要就不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上又不是只他一个男人。

  青柚哭着说,我们订婚了的,说好冬月就结婚。他家现在用这个理由退婚,我们那里肯定会传开的,谁还敢要我啊?

  你他妈只是个服务员,沾污他们家什么了,照他们家这逻辑,服务行业都得消失吗?混蛋!

  五哥根本不相信,说在那种地方工作的女人都卖b的,他不能取个卖b的女人,别人会嘲笑他的。红云姐,我完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红云生气地说,卖b,你是服务员,卖什么卖?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呢。没有那些臭男人,我们到哪里去卖b去?我看你那个五哥跟那个渣男一样,结个婚连彩礼钱都要女人自己挣他妈还充什么好人,又要当又要立牌坊,滚什么玩意儿。我看退了好,姐帮你重新找个好的。转身见我还站在屋中间不动,又冲我喊道,青桐,你还站那儿干什么?还不坐下,看看打伤没有?

  我这才回过神来,感觉双腿到处都是撕裂的痛。衣架留下的青紫不用看也能想像,肯定横七竖八一道又一道,有的地方肯定肿了,有的地方可能在渗血丝,发疯的青柚打起人来一点不比年轻时的母亲差。

  红云从我手上拿过毛巾帮青柚擦头发,劝着她。你也真是的,这事关青桐什么事?人家为你好,帮你,不想看着你被那个渣男欺负,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居然拿衣架打她。

  我苦笑了一下,挪动双腿打开门向外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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