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16
月底结单时，紫烟把我叫到一边，给了我一个装钱的信封，让我转交给阿阮，说她当时真不是故意的，害得阿阮被扣钱。
我接过信封，说你为何不亲自交给她？
紫烟吐着烟圈，慢不经心地说她是红云的人，我给她，怕她不要。
都是出来挣钱的姐们，谈什么你的人她的人啊？红云也不易，身体不好。那天的事，是她不对，你别怪她。我说。
唉紫烟叹了口气，看着我。青桐，你是不是觉得我抢红云的客人，特别不地道？
没有没有。我说，这个场所本就是这样，钱决定关系，谁和谁都不是永久的。
她顿了一下，眯眼看着我。青桐，你是个明白人，难怪进哥说你如果干我们这个，要不了十天就会成为当家大姐大。
我微微一笑。他这么看得起我？
她一腿略弯抵在墙上，长裙拖在地上，红唇叼着烟，斜视着我。真的，我们这些人里就你最聪明，歌又唱得好，什么事儿都看得通透，做内服，可惜了。
内服的收入对我来说够用了。我说，转了话题。你两个儿子最近好吗？进幼儿园了吗？
她脸上顿时浮起温柔的笑意，再不是懒洋洋的，整个人都有光彩了。大的进了，就在我们县城，最好的幼儿园，一个月要八百呢。我跟我妈说了，再贵都得让他上。老大最近迷上了奥特曼，放学一回家就扮奥特曼打小怪兽，小的没那么捣蛋，喜欢画画，我让我妈给他报了个绘画班。
我由衷地说：真好，两个儿子，多幸福啊！
知道吗青桐，刚开始干这个我也特别害怕，怕遇到熟人、怕染病、怕别人看不起我，现在我真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我儿子再不用送孤儿院了，他们也可以像那些有钱人的小孩一样进最好的幼儿园、买最好的衣服玩具，只要他俩好，我吃再多的苦都值得。我打算今年干过去，明年在老家按竭一套房子。
我笑着点点头，由衷地说为母则强，只有母亲才能为孩子奋不顾身。他爸呢？真能扔得下两儿子啊？
他那边有个家，那女人的父亲是他的顶头上司。
那也不能不管儿子啊？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种。
紫烟苦笑着说，听我妈说，他托他妹上个月去看过一次，给了两百块钱。
看着她涂满脂粉也难掩疲惫的脸，心里升起一丝同情。紫烟的不择手段，也是为生活所逼啊，她要养两个儿子，还要养老母亲，对于一个连三年级都没上完的女子，还要求她有什么高尚的节操不成？再说，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是讲节操的地方吗？
她重新点了一根烟，说你记得跟阿阮说一声，那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请她原谅。
好，你放心吧，我一定转告。我说，你的客人也该来了吧，不去大门接吗
她扯了扯嘴角，掐灭烟头扔进身旁的垃圾筒，说今晚不好过啊，那帮人又来了，三个七和三个八都被熊哥包下，你在三个七服务。
我皱了皱眉，说老熊他们又要来？你们岂不是又要倒霉了，不但不给小费，还找碴生事，上次小倩就被他们带来的人打得满身是伤。
有什么办法？在人家的地盘上，别说我们，老总不也得拿钱哄着他们嘛。紫烟说，转身下楼去了。我进了化妆间，几个a极的姑娘围着阿进要请假，阿进正在耐心劝说着。
进哥，你知道那帮人的，我们每次都很小心还是有人被打，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嘛。一个姑娘带着哭腔说道。
白珍扯着阿进的衣袖，低声说道是啊，进哥，我们也是人，每次都把我们掐成那样，怎么接其它客人嘛！
阿进抱着拳，对围着他的姑娘们说：各位姑奶奶，我也知道你们不愿意陪他们，可有什么办法，我们需要人家关照啊。如果你们不去陪他们，明天我们这就有人来封门了，大伙还做什么生意啊？
进哥，我们陪没有问题，问题是那帮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啊，乱摸不说，还强行在包间里办事。
他们从不付钱，把我们当援藏的了。新晋到a级的芬芳不高兴地说。
进哥，你就说我们身上不方便嘛。
一个不方便，还能所有人不方便啊？姑奶奶们，我阿进求你们了，就当济贫吧。只要大家小心些，叫喝就喝，叫唱就唱，叫脱衣服就脱衣服，不要惹他们就行了。
阿进说完就往外走去，姑娘们不甘心地喊着进哥、进哥……
我默默地坐下化妆，进了777房间。客人还没到，我把房间各个角落里检查了一遍，发现柜子里只有三个衣架，估计今晚可能不够，便让服务生又拿了五个过来。
就在我开始试音响时，青柚走了进来，一脸的忧心忡忡，轻声说青桐姐，我有点害怕。
我吃惊地问道：你今晚在8？
她点了点头。
尽管自己里心里也在不安，但我还是强作镇定，安慰她说怕啥，他们也是人，你是内服，又不是陪酒的姑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别的事不要管。
她还是不放心，轻声说那些人都是混黑社会的，带着刀呢。
你管他黑社会白社会的，你只是个服务员，叫你干啥就干啥，给他们做好服务就行了，他们聊天，不管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不要插言，闹事打架的，自有值班经理和保安处理，与你没关系。
哦青桐姐，我还是有点心虚。她说，搅着手指，显得心神不灵。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我就在你隔壁呢，有事你大声叫我。
她叹着气出去了。
没一会儿，紫烟领着几个男人进来，媚笑着招呼着大家入座，我帮他们把外衣挂好，领头的男人直接把腿搁在茶几上，大刺刺地对紫烟说，你去，叫你们妈咪把新来的姑娘全带来，不要老的啊，哥几个没有恋母情结。
紫烟飞了他一眼，笑着说瞧熊哥说的，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水灵灵的。
坐在姓熊身旁的男子厌恶地对紫烟说：叫你去就去，废话什么！
紫烟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好好好，我马上去，给各位哥哥把妹妹们带来。说完飞快出去了，不一会儿阿进领着姑娘们进来，在电视机前站成一排供他们挑选，姓熊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姑娘们顿时如释大负赶紧走了出去，第二批姑娘渔惯而入站成一排，一个男人指了指新来的芬芳，另一个男人点了阿阮，再换成第三批姑娘进来，余下的男人这才各自选了个姑娘。
紫烟陪坐在姓熊的身边，小心地问他们喝什么酒。
啤酒。那人说，先拿五件进来，还有什么吃的统统拿来。
紫烟看向我，我赶紧走到门口，跟等在门外的服务生说了，服务生很快就抱着五件啤酒走了进来，立在茶几边，我取了二十罐派啤酒打开放在桌上，把每个人的杯子斟满。
有人喊着点歌点歌我要《蒙古人》，我赶紧点上。音乐响起，一个满臂刺青的男子抓着话筒，学着腾格尔的样子颠脚唱了起来，才唱了一半，就把话筒一扔，恼怒地喊叫你们老总来，什么玩意儿这是？换个话筒！紫烟赶紧把另一个话筒递给他。
我重新放了歌，那个人继续唱着，不过因为他老走来走去的，话筒离喇叭太近又发生了啸叫，见他脸色一变又要摔话筒，我赶紧过去，轻声说大哥你靠那边一点就好了。他瞅了我一眼，涎笑着妹儿长得还不错嘛，伸手就往我脸上摸来，我木然地让他摸了一把，退回到电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