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 10

  紫烟无所谓地笑笑,拉开我的抽屉取出化妆盒,说我再困难也不缺你这两个胸罩的钱啊,再说了,谁叫我跟你投缘呢?放心吧姐们,有我的就有你的。

  紫烟这话听得我心里暖暖的。自懂事起,记忆中就没有同龄伙伴,人家说我家穷、说我身上臭、说我脸上脏、说我穿得破破烂烂的每到假期,我带着二弟割牛草,买给矿上的牧场,割满比我们还高的框可以卖三毛钱。而隔壁的桔子总和同学们相约嬉笑,去爬山、去河边玩、去钻老百姓的玉米地,多羡慕啊。在九岁那年夏天,桔子和两个小男孩突然一反常态地帮我割草、帮我捡蜗牛,到了辟静处,桔子提出我俩和那两个男孩玩大人的游戏,我不敢拒绝桔子,因为他们愿意理我愿意跟我说话对我来说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啊,就连我妈都跟我说不要得罪桔子,她不会的作业我要帮她写,因为桔子的父母高兴的话就会把桔子穿旧的衣服送给我。

  那天我主动脱了裤子,怀着感恩的心把自己摆在长满玉米苗的土沟里,任由那个跟自己年龄一样大的小男孩爬在身体上,好奇地摸仿着天生就会却不得要领的体式。

  就算这样,我和桔子的友谊也没能持续下去。因为一个月后,他们又找到新的玩伴,不再理我了。

  缺失了同龄伙伴的我,走上社会后仍然习惯独来独往、习惯与自己的影子为伴,别人说我高傲,仗着脸蛋长得漂亮就谁都看不上眼,其实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

  紫烟这段时间突然与我走近,总是她买什么就给也买一份,去哪儿还叫上我。我们一起逛街、一起上班、她有什么心事也都告诉我,最重要的是,每天晚上都有客人找她预定包间,而她总跟领班说客人指定包间内只要我服务,有时碰到预定的包间临时取消,她还自淘小费给坐空板凳的我。我只是一个内服,给客人点点歌做做清洁,和客人又没互动,他们怎么可能记住我?紫烟是在照顾我啊。

  紫烟取出我的化妆盒放桌上,说青桐你帮我化妆吧,难得有空,咱们等会儿去逛街,上周我看了一条裙子特别适合你,今天去试试,如果合适我送你啊!

  别啊,我赶紧说,你已经送我好多东西了,别再送我了。

  不要扫我的兴啊。紫烟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难得碰到件适合你的裙子,不要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真不用了,今天我们要去泡温泉。

  紫烟开心地说,去泡温泉啊,好啊好啊,我跟你们一起去,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尼总昨晚跟我说,去哪儿就打电话给他,他给我按排车子。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他?让他的司机送我们去好了,那地方打车很不方便。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紫烟微笑着说,不用白不用嘛,我马上打电话啊。然后掏出电话向门外走去。

  红云从卫生间出来取衣服,我正要问她几点出发要不要吃早饭,话还没说出口,她转身又进了卫生间,啪的一下又关了门。

  我靠在桌边,对青柚扬了扬眉毛以示不解,青柚嘟了嘟嘴也是满脸莫名其妙。紫烟打完电话回来,兴奋地说尼总说他今天要陪客户,否则就跟我们去了。不过他说他家老三正好今天陪朋友的女儿去泡温泉,一会儿让他来接我们一起。尼总还说了,晚上等我们回来,他请我们吃火锅去。

  哦我心不再蔫地应了一声,想着红云莫名其妙的情绪,便跟正在吃橙子的青柚说你去问问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青柚起身过去,拍着卫生间的门喊,红云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拿药?

  红云开门出来,冷冷地说了句死不了,便套上红色外套,取了包要出去。

  我正在给紫烟画眉,赶紧问她,你去哪儿?不去泡温泉了吗?

  不去了,有事。她说,急匆匆地往外走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我说,拿起粉朴套在手指上,往紫烟脸上按着散粉定妆。

  可能有客人嘛。紫烟说,赚钱才是大事啊。

  她跟进哥请假了的。青柚说,起床时还兴冲冲的,说要去泡温泉来着,谁知道现在又发什么神经?

  紫烟斜视着青柚,说妹儿你可真单纯,跟进哥请假了再接个单子不正好啊,不交点子,全是自己的。

  啊??青柚吃惊地说,进哥要是知道了还得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别说他不知道,就是我和你们不也是猜测的吗?这种事儿,难道他还能变成个小虫钻到她裙子里守着不成?

  可是你们身上不是带着“耳朵”吗?青柚说。青柚所说的“耳朵”其实就是一个小巧的窍听器,小指头那么大,放进姑娘随身带的包里,用来监控手下姑娘动向。姑娘跟客人出台,或是阿进按客人指定的地点把姑娘送到后,门一关,姑娘和客人谈成的价格阿进怎么知道呢?这一切,就靠姑娘包里的“耳朵”来完成了。

  她不是请假了吗?不带“耳朵”正常啊!紫烟说,不信你看看她枕头下,那东西在不在?

  青柚起身真想掀红云的枕头,我赶紧说,翻什么翻啊?她带不带“耳朵”关我们什么事,赶紧换衣服走吧。

  其实我是担心,红云万一真的私约了客人,这事儿如果被阿进知道,肯定会认为我们联合起来欺骗他。欢场中带姑娘的鸡头,最忌讳手下小姐联合起来欺骗他。没办法,在这个场子里混的,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才会去保护别人。

  我们三个出了宿舍,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尼桑的电话就来了,上车时发现他旁边坐了位姑娘,长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那种衣食无忧且受过很好教育的女孩。尼桑介绍说她叫若雨,是他大哥朋友的女儿,刚分来s城,在国税局工作。可能是女人间天然的防备心理吧,她客气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

  车子驶出城,沿着绿油油的农田往前走,牛羊不时从村庄里钻出来,穿过公路慢悠悠地向荒野走去。

  昨晚下过一场雨,山色青黝,农人在地里劳作,欢笑声不时飞进车窗。若雨在削苹果,切成一瓣一瓣的喂给尼桑,青柚和紫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靠在靠背上,心里想着红云的举动,情绪不高。

  我们去的温泉属于未开发的野温泉,离城四十来公里。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池子,池边略堆了些碎石就算围墙,不收费。当地人说,这个温泉对风湿特别好,城里人都喜欢来这里泡,有的还一泡就是十天半月的。

  我的泳衣是红云之前买的,第一次穿,发现居然是白色三点式。拿着泳衣有些发怵,虽然也属欢场中人,但真的要把身体裸在阳光之下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便悄声跟一旁的紫烟说我不想泡了。

  已经换好的衣服的紫烟莫名其妙地说,为什么啊?来都来了!

  我把泳衣拿给她看,说这个,不好看。

  你又不是来选美的,管它好不好看。紫烟说,把自己脱光,穿上黑色的三点式。

  我拿着泳衣有些为难,换好衣服的青柚过来找我,说难得来了,就去泡吧,谁会注意你穿什么呀。

  在她俩的催促声里极不情愿地换好泳衣出了帐篷,裹着浴巾的尼桑站在草地上等我们,眼光掠过我时,眉梢不着痕迹地上扬了一下。

  若雨笑着说,今天好大的风,很冷哦,你没带浴巾吗?

  我摇了摇头。

  尼桑什么都没说,扯下他的浴巾递给我。

  谢谢谢谢,不用了。我说,我不冷。

  他径直把浴巾扔到我身上,开玩笑地说男人冷点无所谓,不能把美女冻坏了,便向外走去。若雨看了我一眼,脸一沉,跟着尼桑向外走去。紫烟向我眨了眨眼,挽着我的手臂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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