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泰鹤楼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对于与人赴约，秦玥一向崇尚早而不晚，今天也是如此。两年半里，一直与商家合作，这还是第一次和那位年少有为、传的神乎其神的商家少主商子羽见面，秦玥对此十分好奇、分外重视。
走到约定地点门前，距离约定时候早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秦玥瞧着那幅闻名樊阳、乃至整个大楚，不论意境还是篆刻都显恢宏大气的对联，轻声念了出来，借此平复心底的紧张不安。
但还是没忍住整理了下衣冠，摆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合适的笑容，才给门人递上请贴，由专门人等领上四楼。
极端繁华热闹的楚都樊阳，论及吃食方面，泰鹤楼不可不提，绝对可称霸主地位！
不过四层高的建筑，却已历经百年沧桑而不衰，到如今，反是越发昌盛。这般高寿仍身强力壮，于泰鹤楼而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重农抑商”本是封建历代国策，但在秦玥这世的认知里，大楚并非如此。农业固然为本，楚廷对商业却也不是一味打压，商家子弟并没有前世历史中所说的诸般限制，否则，她又怎能将生意做起来呢？且樊阳堪称举世闻名的商都，经济交往颇多，可谓是古代商业的“黄金时代”，此为天时。
再论地利。泰鹤楼后就是极其重要的交通枢纽望江大运河，且京都四个港口其中的一个——印月港便设立于此。
得名于离泰鹤楼不远的印月井的印月港，每日来往货船颇多，上货、卸货，日日往复。到了晚上，港口更还专设火把照明，给来往货船提供便利。朝廷这般贴心，印月港人气越发鼎盛。到了饭点，泰鹤楼更是蜂般的涌入人群。
最后说这人和。作为百年老店，泰鹤楼在大楚享有极高知名度，人都说，来京都一行，必来泰鹤楼一行。菜色齐全、口感绝佳、价格公道，服务态度上等，进去出来的食客，没有一个说泰鹤楼差的。
当然，眼红泰鹤楼每日的财源滚滚，妄图与其一争的也是大有人在。其中不乏一些财大气粗，身家背景雄厚的大人物，像什么“百味居”“千家魅”，诸如种种，也都曾显赫一时，可人家泰鹤楼根本就不屑与其相争，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印月港港目前，也就泰鹤楼一家独大。
树大根深，迄今为止，无人撼动得了泰鹤楼的领军地位。更无人知道这其中水有多深，只是据闻，百年间的历代皇帝都在其中有一股。
“公子，楼里食客颇多，走路还请小心。”领秦玥上楼的小厮时不时会转过头善意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秦玥执扇，亦是笑意盈盈，别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不论那人是何等身份，于是扇在手里敲了一下道，“烦劳你前头领路了。”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泰鹤楼四个楼层，每个楼层严格对应着不同阶群的人，百年间已是不成文的硬性规定。
一楼最为普通，人也最多。木制的桌子、凳椅全都敞开相连，连个隔间都没有。膀大腰圆、性子粗犷的江湖侠客在这颇为易见。刀剑上舔血，朝不保夕，他们以命相博一时富贵，腰包里来的快去的也快。
二楼则多是各地商贾、江湖名士和一些普通官吏，人虽不及一楼，但腰包里的钱比之一楼却只多不少。布置方面虽仍是桌子椅子，但彼此间已有帘布相隔。
三楼四楼的食客就更身份高贵，并不止满足一个钱字即可。其间上去的楼梯也比一楼到二楼高级，有了木板作隔，防止他人看见。
三楼多为政机要员。朝廷上的老油条子在此汇聚一堂，吃吃喝喝，呼朋唤友，不少罪恶的交易可能就在此订下。所以三楼比起二楼，保密措施更为要紧，已不单单只是数十张帘子的问题。全都换为了黄梨木，制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是至多可坐六个人，地方宽敞，又美景当前，颇为怡人。
最后说这四楼，紫檀木隔间，沉香烟缭绕，锦缎丝绸做帘，雍容华贵。只有有请帖的人方可上得一观，来往者多为皇亲国戚、朝廷大员，位高权重。寻常人等，莫说到这坐上一坐，便只看上一看也是万万不可能的。相闻曾有不自量力者，抛金洒银只为到四楼一观，但未能如愿。乖乖回去便也算了，怎道那厮竟不知趣，使性子纠缠不休，最后被乱棍打出，无人问津，下场颇惨。
自此更无人敢越矩，到不符自己的楼层。
……
“公子，秦公子到了。”
几层楼梯，不多时便到尽头，四楼宽阔，或大或小的隔间像豆腐块一样坐落其间。
那小厮领着秦玥一阵左绕、右绕，好一番周转才到靠里的一个隔间前停了下来，轻敲了敲隔门，恭敬禀道。
里头应该有人，秦玥知道，可奈何她听不到一点声响。习武人素来听觉灵敏，她二十米之外稍大的声响都能有所感知。
但今日在这泰鹤楼四层，哪怕是此刻就站在这隔间前，也愣是听不到一点动静！不由感叹这保密工作做的真是天衣无缝，也难怪那小厮要敲门了，难怪泰鹤楼名气如此之大，人家的确是杠杠的。
“好，请秦公子进来吧。”
伴着隔门轻滑，一道男声传了出来，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无比动听又正是秦玥一直喜欢的那种。
再看那人，秦玥呆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概莫如此。
只见他面容极其俊朗，眉型长平微弧，粗细过渡平缓；深邃的眸子不很大然被他看着却觉一种莫名魔力；鼻梁高挺；双唇薄厚适中，呡着便显温和、自带微笑，但总觉几分袷白。
五官配合之好，让人感叹这就是造物者的恩赐，前后今生见过的诸多男子中，估计也就那日街上偶遇的那名男子可与之媲美。然美中不足便是少了些许血色，像是体弱公子。
再见其穿着极其普通，只白衫布衣，披着灰色长裘，头发用布巾包裹，留些许放于两耳侧，文人装扮，好不儒雅，别有一番独特不俗气质难以名说，只看着这人便觉舒心、是个好相处的。
若非是亲眼所见，怕是秦玥也不会相信眼前人就是鼎鼎有名的商家少主商子羽，果然，就如古话所说：“真人不露相”。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莫名快上几分，秦玥怔了不语，遇了、见了才知，这就是她前世今生一直觅而不得，然欣赏、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