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 蝉不一定总在螳螂前面

  冬日入夜早。

  墨河州府的这个夜晚,虽是注定无法平静,但天色仍不能免俗地迅速黑了下来。

  东宫强烈要求犒劳随行将士,顺便祭祭他自己那受委屈的五脏庙。被缠得无奈了,即墨君只好数出几张新兑的银票,交给东宫去铺张奢侈。

  “两间厢房,四席……子音,我们只带了这么点人?”东宫有些失望地点了点数。

  即墨君颔首:“有海上来的人(指海贼),跟着船回去了。”

  “那还差不多,不然这叫什么排场?实在拿不出手!”

  ——你要拿出手给谁看?

  即墨君低头闷不吭声地灌茶水,等待菜肴端上来。期间东宫叫了酒,即墨君也一滴未沾。出门在外,身份敏感,总不能都像监国那样没点警觉心,要是酒后失态惹人注意,那就不妙了。

  他悄声提醒:“殿下,少饮一杯可好?”

  东宫理直气壮地回答:“罚的不喝,只喝敬酒,这样已经算少饮许多杯了吧?”

  当朝针对贵族士大夫有禁酒令,只许在节庆喜丧之类的大日子饮酒庆贺,其实相当于“禁宴令”,这也是“小孩满月办三天、老人做寿贺五日”的原因之一。

  仗着现在身份隐秘,召集皇卫嬉乐一番,不用自己付账,那何乐而不为?

  东宫得意地瞅瞅即墨君,看着后者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觉得一阵畅快。只可惜四姑娘不在,少了个对饮闲聊的对象。想让即墨君跟自己一道消遣寻乐,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也没关系,要是跟即墨君都变成哥们关系了,做错事的时候还有谁来给他当头一棒呢?就这样子,对着即墨君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的脸,也颇有趣的嘛……

  他乐呵呵地回头,顺手推开窗,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平时东宫就是个贪凉的年轻人,现在小喝了几杯,更是不把寒潮当回事。他趴到窗棂上,乘着酒兴四处张望。

  虽然是州府,但却没什么夜景可赏,连临街的宅院也很少挑出灯笼来照个亮。

  “怎还不落雪啊……”他咕哝起来。

  就在东宫将要失望地关上窗时,他突然发现,街上出现一道貌似眼熟的身影。

  嗯?那是……谁?

  他揉揉眼睛,却忘记碰杯时候,指背上沾了辛辣的酒水。“啊!唉呀!”

  “怎么了?”

  即墨君闻声起身,见东宫捂住眼睛叫唤,便吩咐酒娘端水和巾帕来,让东宫洗洗眼睛。一阵折腾,东宫又找不到人撒气,只得自觉倒霉,早就把望见人影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与此同时,那道人影也已经拐入窄巷之内,待在黑暗中,等待部下到来。

  “江大人!”卫刚带人赶到,禀报说,“几大客栈都找过了,只打听到疑似南方商队的一行人马入住在何处,但在下进去检查时候,发现租用的厢房内一个人也没有。”

  “你想说,会不会是听闻风声,已经逃走?”江近海拢拢领口,仍觉得隔不断往衣内灌的寒风,他冷道,“我们潜入墨河是私下行动,未曾与州府官兵接触,州府城内就这么十几名兄弟,哪里能走漏风声?客栈掌柜怎样回答的?”

  “对方说,商队的领头人特别叮嘱,说商机值千金,不可泄露他们的行踪……或许是即墨君正在城内某处访友?江大人,请允许在下带人整夜守候,不信等不到他们回转!”

  “嗯,也行啊。当心不要打草惊蛇。”江近海轻蔑地瞥向天空,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回能否把那个墨河王也拉下水!”

  “江大人,夜里风大,请先回房休息。”

  “卫大哥,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布置埋伏罢。”江近海拢着披风转身,带了一半部下回落脚的客栈。

  他刚才那一趟出去,是因为即墨君的事情,想联系到墨河州府知事,谁知却吃了回闭门羹——墨河王邀请州官去王府做客了。真是,怎么都赶在有用的时候找不到人?

  罢了,反正,擒拿即墨君的事情不急,顺着这条瓜藤,搞不好还能摸到更大的鱼。

  比如,那个监国太子,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东宫这边宴席进行到一半,即墨君受不了越来越闹的气氛,起身带着愠意告辞,说打算先回客栈休歇。

  满腹牢骚,即墨君重重地拂袖离去,连东宫安排人送他回客栈,也被他拒绝了。

  他懒得再看故意胡闹的东宫一眼,

  故意,没错,在即墨君心底,监国根本就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反正他劝说向东,监国就必定要向西先碰一鼻子灰,再折返回来。

  ——监国嘛,就是一稚气小子,跟他生气,那是徒劳无益的!

  即墨君这样安抚着自己,但迈步频率却是越来越快,恨不得把这条道路都当做监国,狠狠地踩个够本!

  一阵埋头疾走,他来到客栈门外,却看见客栈大门卸开了小半门板。这样晚了还不打烊么?再上前一步,他发觉,从客栈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伙计,烧壶水送上楼,尽快。”

  这个冷冷的、好像看不起人的音调……即墨君立刻想起,自己在夏县的时候跟此人互别过苗头……那个姓江的吏部官吏!心中一惊,他立刻贴在门板外,小心地从木板缝隙中窥视店内景象。

  咦,怎么入眼的那位掌柜,跟白天那位长得不太像?

  他退后半步往上看,原来是自己走错客栈——他们落脚的那家应当还要多行一段路程才对,只怪门阶长得太像了。

  即墨君不管这个,继续偷窥。

  喝!

  视角一转,赫然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源又是谁?

  只见对方慢条斯理地脱着披风,转身往楼梯去。他的随从低声提醒:“江大人,不等着卫将军的传讯么?”

  “等来做什么?我几时说过,今天就要将即墨君捉到手?”江近海轻蔑地哼了声,不再搭理,径直上楼。

  即墨君听得毛骨悚然:对方居然知道他在州府,并且安排了人手围捕?(你误会了。)

  ——这可怎么得了!

  他这回吓得不轻,立刻扭头往酒楼奔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通知东宫,此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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