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节 这个数字真吉利

  即墨君牵了马,往镇上赶。

  如今东宫盘踞、呃、藏身的庄园,是一名舍人的家族旧宅改建,没有花多少银两。东宫听从即墨君和皇后的建议,先韬光养晦,静观局势变化。反贼帛阳虽然称帝,但其势力似乎还隐于暗中,如果有元启帝或是忠臣重臣出面的可能,东宫还是尽量低调,不要被对方盯上的好。

  所谓韬光养晦,东宫的理解就是躲起来,什么也不干。当然,不愁衣食住行不知柴米油盐,那是他一贯的风格,你要说他平时在干什么活儿,貌似他只有跟阁老们打太极这一项工作可做。从根本上讲,现在他过的是更加米虫化的日子。

  所以东宫这回出逃,蒙受的损失,就是不能威风八面地得瑟给外人看。就连做个财主躲在庄园里,也得选个偏僻不起眼的山庄入住。

  即墨君赶到最近的一座小镇,花了有两个多时辰,街中的摊贩菜农都收拾着走人了。

  他进了一家客栈,跟掌柜点个头,径自去里院二楼。

  房门外守着人,见是即墨君来了,便退开,取了钥匙开锁,让他进去。

  屋内空荡荡地,就正中央摆了个案几,翻倒着,茶水洒了,杯子残破,旁边烧的小炉也早就熄了。有人被绑得结结实实,横躺在地板上。

  即墨君去屋角拖了张席子过来,坐下,戳戳那个俘虏:“醒了,有话问你。”

  “即墨大人,在下真是被你冤枉得万念俱灰了。”那人只是动了动嘴,仍瘫软着,作奄奄一息状,“早知就不多挣扎,以免被捆得这样难看。”

  即墨君道:“张举人,张师爷,为何遗弃秦大人,独自跑到这样的荒郊野岭来。实在让人想不通。加之此镇离三公子的庄子,仅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在下就算是抓错人,也得防患于未然哪!”

  “既然听不进在下的分辩,这么快又回转来,是新想到了什么酷刑咯?”张缇随口哼哼两声,腰腿一扭,翻了个身,背对着即墨君。

  “非也。乃是与三公子见了一面,听他提说,阁下确实为敝庄出了份力。”

  张缇纠正到:“同样非也。不能说是贵庄,因三公子已开金口,接纳在下入庄,混那么一口饭吃吃。所以,你我应当算是同事同袍呀。”

  “哦?”即墨君冷笑,“庄内皇卫可没有七品以下的,就连舍人,那家中父兄,也都尽在五品往上了数。张师爷,你一介举人,与大家同吃同住,是否自感卑微了些?”

  张缇别的恐怕不成,走门道和争口舌,那还是有一套的。他吃力地蠕动到翻回身来,报以同样一个冷笑,道:“都是天涯沦落客,与刀尖上摸爬的海贼相比,谁又比谁尊贵?即墨大人拿过往身份压人,未免失格啊!”

  “呵,三公子可曾许诺给你重赏?”

  “无有。”

  “那是加官晋爵?”

  “除了将在下往海贼的刀口上送,三公子暂时还没拿出别的嘉奖。”张缇道,“若我以遥不可及的优待忽悠海贼,转头来被一穷二白的三公子拿重诺忽悠,那才真是天大的玩笑话!不过呢,能让三公子了解在下的能耐,也算是不亏了。”

  “哦?那你究竟是为何要赶来投奔三公子?总不至于,就是想让他了解你那双嘴皮有多么能吹的吧?”

  张缇摇摇头。

  “这什么味儿?酸啊!”他笑说,“论年纪,张某虚长即墨大人几岁,即墨大人能想明白的,张某努力一下,当然也能勉强弄个清楚。要说是为了得到三公子的青睐,就看他那落魄架势,哪里及得上金殿端坐的新帝呢?

  只是一旦择主,在没有明确断了联系之前,张某少不了担心着秦大人的安危啊!

  既然三公子在这里,那说不准什么时候,秦大人也会得到消息,偷偷找来。如此,作为一名师爷、一名账房、一名帮佣及厨子,张某才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啊!”

  他说完,大大地叹了口气。

  “怎么,三公子不值得你投靠么?”

  “也不是这样讲,可张某有一原则,吃多少米粮,做多少事。”张缇笑道,“故而,仅有秦大人,养得起张某这条菜青虫啊!”

  菜青虫?

  即墨君戒备地看着他,此人虽然吊儿郎当,从前在京里盛传品性不良,但秦斯看重之人,必有出众的地方。

  此人贸然投奔,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所图呢?

  看到秦斯的通缉令之后,即墨君原本以为是个圈套,提高了几天防备。他想着若是秦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己一定第一时间收拾掉对方,不让东宫知道半点风声。可他料错了,秦斯并没有出现。

  榜上悬赏日益增加,眼瞧着那价钱,是二十只东宫也换不了一名秦斯,即墨君越发疑惑。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秦斯并未出卖监国殿下?

  那现在,他的这名属下,又可信几分呢?

  东宫不顶用,即墨君只觉得这艘暴风雨中的航船,是全由自己在指挥,稍有一分失误,就将万劫不复。因此,将任何可能的危险扼杀在甚微之中,他责无旁贷。

  可东宫对此人有好感,这好感是建立在对秦斯好感的基础上的,爱屋及乌了。如果他伤害这只乌,东宫会怎样想呢?

  秉公?

  争宠?

  斗气?

  还是刚愎无能?

  他认真地犹豫起来。

  张缇等了半晌,无奈提醒到:“即墨大人,你还打算将在下绑多久?”

  “到你要求解绑为止。”即墨君冷然回答。话虽如此,他却仍然起身,走向张缇。

  后者见状,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动了动,将原本准备用以脱身的碎瓷片捂在掌心,不让前者发现。

  即墨君解了他的绳索,道:“张先生,本官无礼之处,还请谅解。三公子安危要紧,本官虽四目八耳,仍是惟恐放过一处祸患。”

  “哈哈哈,即墨大人的忠心,张某见识了。”活动活动手腕,张缇道,“哪怕是不许在下入庄也可,只要能随时知晓秦大人是否到来,张某就寄住在镇上,也是同样。”

  “先生取笑了,本官汗颜,既然都是同道,那还是随本官回庄吧!”

  “好啊,张某听从即墨大人的安排。”张缇勾着唇角,偷偷将碎瓷丢入杯盘破片中,抬眼看看即墨君,暗笑:终于让我给混进去了,想不到,这位姓即墨的后生,还真是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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