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笃志

  永宁国出了一个二十二岁的丞相,人们惊佩又怀疑。

  位正上任以后,灵隐峰学过的知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他活学活用,初始生涩,渐渐老练。

  三个月后,凡接触过位正的人,释去怀疑,对他惊佩有加。

  这时的位正,像一把藏锋的剑,磨砺之后锋芒逼人;像一块裹石的玉,雕琢之后精美绝伦;像一轮黎明的日,升空之后光芒万丈。

  三个月时间,年轻的丞相证明自己并不年轻!

  是夜,位正处理完公务回府,洗漱一番,登上七星台,开始静心修炼。

  位正并未另建府邸,而是将李干的府邸改为相府,其内布置基本未变。他得到龙虎吐息术后,为方便修炼,在府中建起一座石台,称为七星台。

  七星台全用汉白玉大石砌成,高三丈,长宽一丈五尺,四面砌有登台的石阶,顶部无丝毫遮拦。

  位正静坐,运转龙虎吐息术,霎时间,七星台四周天地灵气涌动,形成呼呼的大风。月光照下,聚在他的身上,雪亮。而七星台外的三丈之地,因月华被他吸纳,显得极暗。

  龙虎吐息术是一门简单、复杂、玄妙的功法。

  说它简单,因为它是一门纯粹的呼吸吐纳之术,通过吐息,吸收天地灵力和月华。说它复杂,因为它吸收灵力的方法太过粗暴,是妖族法门,并不适合人类修炼。说它玄妙,因为它暗合天地至理,修至至高境界,辅以其它神通,可真正翻江倒海,担山赶月。

  这个法门人族不适合修炼,因为它太过霸道,一经运转,会疯狂掠夺天地灵气,且和月华一起吸纳。若不能及时炼化,便有爆体而亡,或被月阴之力冻死的危险。

  天意难测!位正偶得星石,可以将狂暴的灵力和阴冷的月华吸纳,转化为灰色灵力,消去这两大弊端。

  位正得此法门,恰如旱地逢遇甘霖,猛虎插上飞翅!修炼速度大进。

  每日夜里,位正风雨无阻,都会登台修炼。

  有一次,月圆之夜,府中侍女路过,见位正沐浴月华,于黑暗中大放光明,疑为星曜下世。

  此事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都说位正是文曲星下世,要解黎民百姓疾苦。

  位正闻知,洒然一笑,每日夜间照旧修炼。

  十月,北方的植被渐渐枯黄,唯松柏苍劲,几乎未变。

  李干、位正、韩兵、萧济、莺妃,坐于御花园四时亭中,共赏秋末胜景。

  莺妃即是常莺。那日,李干要看她育植的花木,她说‘我育植的花木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李干更生出兴趣,没想到在紫筠阁见到那些花木,令他大为失望。

  那些花木肆意生长,有的歪,有的扭,全无条理,还有几株枯黄,已经病死。

  当时,李干问:“这是天下最好的?”

  常莺答道:“率性生长,自然真实,难道不是最好?”

  李干闻言,默默无语。

  常莺又道:“人之一生,当从本心。爱我所爱,恨我所恨。若修修剪剪,失去自然真实,迎合他人喜恶,吾宁死!”

  李干看着她,恍然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负手离去,次日,封常莺为妃。

  四时亭。

  位正又拿起一块糕点,赞道:“皇宫里的糕点真的好吃。”说完,咬了一口。

  莺妃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弟弟要是喜欢,可以常来,我做给你吃。”

  位正笑道:“原来是嫂嫂做的,怪不得这么好吃!”

  “嘴真甜,像你的眼睛一样,快要成丝了。”莺妃咯咯地笑,看位正吃完,两指拈起一块桂花糕给他。

  位正张嘴咬住,赞了一声:“真香!”

  “哼!”李干脸色发黑,似要发作。

  韩兵、萧济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转移李干的注意力,禀道:“陛下,大皇子和三皇子逃离京城后恐怕会有动作,我们宜早做准备。”

  李干思考片刻,道:“老师说得有理!明日我便拟旨,命太尉南宫武操练兵马,以备大战。”

  位正听着李干的话,吃完桂花糕,莺妃还要喂他,他摇了摇头。莺妃一笑,喂给李干。李干不情不愿吃了。

  韩兵道:“现在朝中多是无能之辈,贪污受贿,骄奢淫逸,十分可恶。我想选拔一批新人替换他们,请皇上恩准!”

  李干道:“此事老师安排,最好年前考试,年后上任。还可设招贤楼,若是有才,可破格重用。”

  韩兵点头答应。

  萧济道:“以前我朝腐败糜烂,一因法制不全;二因刑部尚书无能;三因大理寺和御使监察不严。臣请另选贤德执掌刑部,以重典治世。”

  李干闻言,问韩兵:“老师以为如何?”

  韩兵为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此中有他一部分责任。他道:“先帝法令柔和,天下无敬畏之心,所以作奸犯科者甚多。如今要整顿朝中风气,确实当用重典。至于监察不力,臣为御史,有失职责,请陛下责罚!”

  李干笑道:“老师身处泥沼之中,有立足之地已是不易,我哪能怪您?只是这刑部尚书的人选,我一时想不出来,老师可有人选?”

  韩兵皱眉沉思,一时也想不出来。

  位正初登相位,对国中名士不熟,也无人选。

  三人皱眉沉思,都觉着好难。

  “你们真是三个呆子!”莺妃‘咯咯’笑道:“此事是萧统领提出,一定早有人选,何不问他?”

  三人恍然大悟,看向萧济,果见他欲言又止。

  李干笑骂:“好个萧济,害得我们苦思半晌,还不快说!”

  萧济连忙道:“此人曾中状元,极有能力;为官清廉,嫉恶如仇。可惜生不逢时,未得重用,至今还是一个小小的州官。”

  经他一说,韩兵立时想起一人,笑道:“我知道是谁了。”莺妃笑道:“我也知道是谁了。他的名号我早有耳闻。”

  李干笑问:“他是谁?竟连你也知道!”

  莺妃笑盈盈地拈给位正一块桂花糕,位正急忙张嘴接住,含糊道:“谢谢嫂嫂!”莺妃又问:“韩御史和萧统领喜欢什么味儿?我递给你们。”韩兵和萧济额头渗汗,齐道:“不敢!”莺妃笑道:“不敢还吃这么多?”韩兵和萧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对答?

  李干连忙解围,“老师和萧爱卿喜欢吃豆沙味儿的。”

  莺妃看着糕点盘,柳眉蹙起,叹道:“没有豆沙味的,下次我一定亲手给二位爱卿做些。”

  李干听了觉得牙疼,气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人到底是谁?”

  莺妃又笑起来,叫道:“我说!我说!——那人姓柳名青,北河郡乔州人氏。他十岁时,父母被人陷害离世,因而寄居在叔父家生活。他的叔父是个茶商,对他极好,见他年纪还小,送他去私塾读书。”

  “柳青读书十分刻苦,读完先生教的,还借书来读。先生见他坚毅刻苦,如个疯子一般,便问:‘小柳青,你为何这般拼命的读书学习?’柳青道:‘我读书不是为了封官进爵,荫妻庇子,而是为了天下被冤枉枉死的人;为了街头成群结队的乞丐;为了和我一样大,却没钱读书的稚童;为了看见恶行,却视而不见的灵魂。每每看到他们,我便觉得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催促我前行。老师,难道这些你看不到吗?’先生听了,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掩面而走。”

  李干和位正大觉惊异,没想到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物!

  位正问:“嫂嫂,这样的人一定还有故事,你再讲一讲。”

  莺妃兴致正高,眉飞色舞道:“柳青发奋读书,加之天资聪慧,先中秀才,后中举人,第三年考中贡士,第四年考中进士。殿试之后,被点为状元。每届状元都会在京城夸官三日,柳青也不例外。他夸官时骑着白马,身穿锦衣,披红花,人称白马状元郎。”

  “白马状元夸官的第三日,从冯丞相的府门前经过,正遇上相府的千金抛绣球选亲。冯丞相的千金名叫冯月莺,‘莺’字与我的相同。她在彩棚上,见柳青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立时心生爱意。”

  “当时柳青从相府经过,见门前高搭彩棚,热闹非凡,正好奇间,红绣球落下,打中他的官帽。那马稍有受惊,柳青急勒住马扶正官帽,抬头看时,彩棚上走出一女子。女子眉若柳叶,眼如桃花,生的十分标致。柳青见了也心生爱意。当时就有相府的小厮拦住,向柳青说明缘由。柳青大喜,满口应下亲事。”

  位正羡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柳青好福气。”

  莺妃道:“谁说不是呢?白马锦衣状元郎,这等人物我竟无缘相见,真是一大憾事。”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遗憾,语中隐隐有柳青比在座几人都强的意思。几人都是人中龙凤,哪里甘心?

  李干道:“我听他少年时有壮志,十分佩服,但冯正文肮脏之辈,他入了相府难免违背志向,与那些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之辈有什么不同?”

  “哎呦!有人吃错了喔!”莺妃笑盈盈的看着李干和位正,说道:“你们别急,白马状元公的故事还没完呢。”

  李干气哼哼道:“你接着讲,我听听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