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舍生

  疯狂的夜过去,大日东升,挂于天际。日光赤白,洒落天地,射入十万大山之中。因瘴气极密,十万大山深处只见光而不见日。空气湿热,无风,引得人的心情无端暴躁。

  陨石落处,天意形成一片湖泊,使人不见,倍添神秘。正魔两道闻风而来,异宝尚未见到,就不知被何人算计,挑起了一场无端争斗。眼见要血流成河,使湖边多添枉死幽魂,有人心生不忍,挺身而出,大喝一声:“住手!”

  湖边,近千人祭起法宝乱斗,正杀的兴起,忽听一声巨吼,吼声如雷,响彻山谷,回音不绝。众人闻听此音,惊的一颤,不由自主向那发出吼声的人看去。

  此人正道之人皆有耳闻,魔道中亦有人晓他,正是道门门主碧尘子真传弟子之一,李干。

  他浮在半空,一声大喝震住众人,大声道:“道门在此!——我已找出控制不死蛛之人,诸位同道请停手。”

  道门乃正道领袖,在正道一呼百诺,分量极重,诸人听了,不由得停手。

  魔道有的人却不依,管你是谁?我现在火正大,待泄完再说,遂祭起法宝就要下手。正这时,苏小玉上前,与李干并排而立,喝道:“诸位且住!听我一言。我圣教行事,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今日有人控制不死蛛袭击众人,却嫁祸于我圣教,真是令人不耻。我斗胆请诸位停手,找出那人,为我圣教正名,还大家一个清白。”

  魔道众人听她说的有理,迟疑不定。有桀骜之辈不服,冷笑问:“你是何人?敢代圣教行事?”苏小玉道:“敢教诸位知之,我乃黄泉宗宗主之女。”又有人问:“心魔老祖千年前已被道主杀了,哪来的子女?”苏小玉从容笑道:“家父承前任宗主遗志,登临黄泉宗宗主之位,有圣令为凭。”说着,抬手抛出一枚黑色令牌。用法力激发,天空突现一道幽冥黄河,河水滚滚流淌,其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圣兽盘旋踱步,仰天咆哮。待众人看分明了,苏小玉收回令牌,眼光逼视众人,喝问:“谁还有异议?”魔道众人面色难看,无一人敢挑衅,都低头退出战圈聚在一起。

  位正见苏小玉以一介女儿之身震慑群魔,心中又惊又佩,问媚儿:“那令牌代表着什么,为何魔道诸人惧怕?”

  媚儿面有忧色,瞪他一眼,似不想和他说话,但最后还是说道:“是幽冥黄泉令,此令一出,代表着黄泉宗新任宗主诞生,亦代表着黄泉宗入世。”

  位正心感奇怪,问:“那又如何?”

  媚儿道:“你是不知,黄泉宗和其它魔道门派不同,宗下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法,又有极神秘的左右二使,都是实力超绝之辈。新任宗主必须打败四大护法才会被尊为宗主,也就是说新任宗主可能是渡劫或者大乘期的修士,再进一步,便能破碎虚空,羽化成仙。最让人担忧的是,黄泉宗一直以魔道正统自居,以一统天下,恢复魔道荣光为己任。每次入世,都会攻伐正魔两道,掀起腥风血雨,所以魔道中人才会害怕。”

  位正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是坏人,黄泉宗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坏人。”

  媚儿冷声问:“我们哪里坏了?”

  位正笑道:“色诱无知青年!”

  “你······”媚儿气结,‘你’了半天道:“你真是无耻!你······”她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位正的可恶了。

  位正见她气的结巴,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再给我说说黄泉宗罢!”

  “不要!”媚儿不看他的贱样,将脸转向旁处。

  位正在旁一个劲的‘好姐姐’‘好妹妹’央求,终于求的媚儿心回意转,道:“千年前,心魔老祖与道主决斗被杀,黄泉宗便宣布隐世不出,如今幽冥黄泉令现世,代表黄泉宗要出世了。不知道主还在不在世?现如今,只有他和道门门主、大雷音寺住持三人能压制黄泉宗宗主。”

  位正笑道:“放一百个心,道主还活着呢。”媚儿惊讶,问:“你怎么知道?”位正微笑不语,心道:“嘿嘿!道主弟子正在你眼前站着呢!”

  正魔两道的人分开,苏小玉驱使识音虫追寻魔音出处。识音虫晃晃悠悠,飞的极慢。它在人群中往来穿梭,最后飞到一个瘦小青年的身前停住。青年见已暴露,抬手将识音虫抓在右手,笑道:“黄泉宗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将识音虫用中指一弹,发出一声轻啸,射向苏小玉。

  苏小玉习惯性的往腰间摸去,却摸个空,才记起折扇被收进百宝囊了。这时,识音虫已到身前。她抬手一挥,一道青光自手间发出,将识音虫泯灭,而后两手一翻,引出两道飓风刮向那青年。

  瘦小青年大笑一声,声如夜枭,沙哑难听之极。笑声中含摄魂魔音,引得身边的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趁此机会,他转身一跃躲过飓风,如大鹏扶摇而上,便要逃走。苏小玉不肯罢休,闪身追上。那人见她追来,转身拍出一掌,携着一团黑气迎面打向她。苏小玉两掌泛起蒙蒙白光相迎,就这一瞬,青年飞行之势不减,半入高空。

  眼看他要飞空遁走,一把长剑忽然出现在他头顶,伴着一声铃铛脆响,猛然斩下。青年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开,飞遁之势便被止住。他定神朝剑看去,只见一个白色女子伸出玉手将剑接住,持剑傲立,人在空中,衣袂飘飘,宛若月宫仙子,不由心赞:“真美!”

  风灵无视他的目光,手腕一翻,青月剑带起蒙蒙白光,身影一闪,冲到瘦小青年身前,猛然斩下。

  青年二目放光,叫一声:“来的好!”只见他两手在身前虚划,眨眼形成一道黑色水幕,似有若无,诡异摄人。

  风灵一看那水幕,忽感神魂一震,转瞬天地变化,出现在一个黑色空间,不知是何处?

  湖边众人看着,见风灵剑起长空,势欲斩天裂地,以为必胜。没想她一看那水幕,忽的身子顿住,持剑呆立在空中,两眼无声。

  位正看见,大急,将身一纵,杀向瘦小青年。青年见他来,眼睛一亮,有诡计得逞之意。眼见位正飞至身前,青年一声大喝,两掌带起浓密的黑气,猛然打向风灵。位正要救,却来不急,眼看青年两掌打在风灵身上,打得她吐出一口鲜血,飞速往湖中落去。

  位正大急,将身一纵,去救风灵。青年大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舍生忘死!好!好!好!”说着,他两掌扬起,向着位正的背猛然击下。

  位正本想转身抵挡,但看风灵已经接近湖面,按理说,她此时已经清醒,应该御气稳住身形,但此时不仅没稳住,反而手足无措,面色惊恐,好似遇上极恐怖的事情。见她这样,位正宁肯挨这一掌也要救她。

  白皙的手带着黑色的雾,像死神从黑暗中伸出的手,要收割一个灵魂。正在他要得逞之际,一把折扇和一方大印猛然从侧面朝他打来。不得已,他只好双掌迎向扇与印。

  一声巨响过后,青年稳住身形站立半空。苏小玉接住折扇,李干接住了大印。两人正要闪身再攻,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不要!”

  众人被惊,都朝出声之处看去。正见位正一把拉住风灵的手,猛然一个转身把她甩向湖岸,而自己半个脚却踏入湖水中。

  李干、苏小玉看见,都齐叫一声:“小心!”他俩知道,那湖面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力场,人飞到湖面,不知为何会法力紊乱,气血乱流,一点神通也使不出来。更兼湖下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若沾着湖水半点,立时要被吸下湖去,所以两人大叫出声。

  正此时,忽有一声冷笑传来,“先顾你们自己罢!”

  两人刚回过头,瘦小青年已带着狞笑朝两人打下。两人想挡已来不及,齐被打的口吐鲜血,倒飞而回。他们舍了瘦小青年,不顾伤势,齐朝湖面看去,只见位正只留一个头在水面,都急急朝他飞去。

  瘦小青年见此,在空中呵呵笑道:“多么感人的一幕!呃!我要哭了。”说着,翻手取出一个金色鬼面具戴上。他冲湖中的位正喊道:“喂!还记得我吗?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喊毕,在空中猖狂大笑。

  湖中,位正看着他的金色鬼面具,哗!被水彻底淹没。

  风灵落在岸边,呆呆看着空荡荡的湖面,似乎那个落下去的人连她的魂也带走了。

  李干、苏小玉赶到湖边,心如刀绞般痛。阮小远看着湖面已经呆了,这转瞬发生的事几乎像梦一般,真的伤到她了。

  “傻瓜!傻瓜!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为了就一个曾要杀你的人,竟连命都不要了。”苏念在岸边哭泣,像一个被摔碎了心爱玩具的调皮丫头,张大嘴边哭边骂。

  风灵听了她的话,真是心如刀绞。她本来性子倔强、刚强,最受不得人冷嘲热讽,此刻被说,更是生出一股决然殉情之心。遂唰的插青月剑于岸边,毫不犹豫,一个纵身跳入湖中。

  噗通一声,将苏小玉惊的不哭了,众人一时怔在岸边,不知所措。

  天空,鬼面使抚掌笑道:“感动!太感动了!你们还站在岸边干什么?都给我跳,往水里跳!”

  话音未落,苏小玉噗通一声跳入湖中。

  青年见了,笑的跌坐在空中,声音如疯魔,疯狂又有些凄凉。

  “魔头!休要猖狂!”

  伴着话音,广善、广慈、广悲、广勇从四面围定鬼面使,一齐使出佛门神通打向他。

  鬼面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笑道:“今日已玩的痛快,不玩了,改日再会!”说着,忽然身化无数黑鸦,漫天四散。四广不知他真身何在,亦拦不住这许多黑鸦,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四人从空落下,刚至岸边,忽听魔教中有十几人道:“少主若死,我等也不能活!下去!”说毕,“噗通!噗通!”十几个人齐跳下湖去。

  湖上众人痴傻,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慨然赴死!

  四广见此场景,忽生悲意,摇动佛心。

  广慈道:“我佛慈悲,教人向善,如今数十人有难,焉能不救?”

  广勇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佛祖昔日舍身饲虎,今问我,何为勇?”

  广善道:“我心佛亦生,须向水下走一遭了。”

  广悲道:“善!”

  四人齐道一声:“阿弥陀佛!”跳下湖去。其余僧众面面相觑,心有惊惧,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有个娇滴滴的哭声道:“坏人!你真是好色,到处沾花惹草!我长得也不差,怎么不来沾惹我?你不沾惹我,我偏偏要缠着你,哼!”

  道门众人感觉不妙,想要拦时却已经迟了,只听‘扑通’一声,阮小远也落入水中。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在做一场梦,一场荒唐离奇又感人肺腑的梦!

  李干望着湖面,长叹一口气,将人皇印取出递给同门,道:“位师弟与我情同手足,不能不救。”说完,纵身便要跳下去。

  身后十几人齐扑来抱住他,叫道:“师兄!我等立志扫清四海,为天下百姓谋取幸福,如今大业未就,岂可轻言生死?”

  李干大哭道:“位师弟有难,我不去救,汝等欲陷我于不义乎?”边哭边挣扎,要往湖中跳去。只是不管他如何厮打挣脱,十几人死死把他压在地下,不容他动。不久,李干伤心太过,号泣出血,竟晕厥过去。正道中人见了,都感叹其义气;魔道中人亦佩服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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