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暗流涌动

  姜晔最后还是在孟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几日过后,宁国国主姜伯庸携满朝文武百官在皇城门口亲自迎接长公主回宫,引得举国震动。姜伯庸正值壮年,身材修长,相貌儒雅俊朗,一袭金黄蟒袍,直直站在百官之前,伸着脖子焦急的眺望着。不多时,一袭绿衣的少女破空而来,高大的靖西寇和年轻白衣婢女月桑紧随其后,齐齐落在姜伯庸对面。

  姜晔望着面前这个本该撒着娇喊一声“父王”的男子,眼神出奇的平静。姜伯庸见状激动的想要上前,又生生停下脚步。哽咽道:“孩子。”姜晔瞥向满朝文武,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回去再说吧。”姜伯庸急忙点着头,开口应道:“哎,好,好好。”

  文武百官见状皆是低着头望向身旁的同僚,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恭迎公主殿下回宫。”然后噗通跪了下来,不多时,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此起彼伏的恭迎之声不绝于耳。姜晔见状并无说话,径直走上前去,与姜伯庸擦肩而过,百官立刻让出一条路来,然后,这个幼时便被先知预言,身俱帝王之相的少女便一脚踏过了宁国皇城的大门。

  靖西寇望着少女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她和你,像,又不像。”

  迎接公主的人中,并没有太子姜植的身影,此时的他,正站在皇城最高的屋檐之上,冷冷的俯视着这一切。姜晔似有所感,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有人正在远远的望着自己。屋檐之上,一袭白色蟒袍的青年男子忽然冷笑出声:“有意思,被你发现了吗?”

  金銮殿上,宁国皇帝姜伯庸端坐皇位,宁国皇城第一高手貂寺魏真垂着眼帘站在一旁,文武百官分列殿下两边,武将以大将军秦禹堂为首,文臣以左丞相章淮芝为首,姜晔站在大殿之中,身后一步站着靖西寇和婢女月桑。

  姜伯庸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长公主回宫,乃是本皇的喜事,也是我宁国的喜事,理应欢庆,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点子?”

  “我想先去母后的墓前祭拜,欢庆的事就不必了。”姜伯庸话音刚落,姜晔就冷冷的说道。众人闻言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只是大将军秦禹堂望向姜晔,皱了皱眉头。位列文臣之首的章淮芝则是闭目眼神,微微一笑。姜伯庸一时语塞,便望着姜晔小心的说道:“既然长公主不愿意,那欢庆之事便就此作罢,想来公主这些年在外漂泊,一时间也难以适应。”他转头望向魏真,“魏貂寺,给公主安排的宫殿可否置备妥当?”

  魏真缓缓躬身道:“回陛下,已经妥当。”

  姜伯庸满意的点头说道:“甚好,晔儿,你就先退下吧,好好休息一下。”姜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率先离开大殿,靖西寇也躬身行了一礼,带着月桑退出大殿。

  姜晔刚走,大将军秦禹堂便站出来谏言,“陛下,长公主这些年在外受苦,陛下有所愧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知道。但是陛下作为一国之君,万不可太过宠溺,微臣怕帝国上下会有所非议。恳请陛下三思。”

  姜伯庸闻言呵呵一笑,“大将军思君思社稷,实乃宁国之福。可是抛开本皇国主的身份,本皇还是一位父亲,哪个父亲不宠爱自己的子女?大将军的苦心,本皇知道了。以后不可再提。”

  “陛下!”秦禹堂还要说什么,却被姜伯庸摆手打断,“众位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自行退去吧。本皇有些乏了。”

  秦禹堂面色有些不好看,匆匆告退,转身龙骧虎步的离开。章淮芝才慢慢睁开双眼,优哉游哉的转身离去。众臣皆退,大殿之中只剩下姜伯庸和貂寺魏真,姜伯庸冷哼一声,一手重重拍在皇椅扶手之上,“好个秦禹堂,晔儿刚回来,他就想搞事情,生怕本皇不知道他和太子心中的小算盘?”魏真一言不发,只是将腰弓得更低了。他知道,姜晔此番回来,必然会有人拿当年那个缥缈的预言说事,东宫里的那个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用尽办法除掉自己的绊脚石。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秦禹堂会这么急不可耐。

  大殿之外的百臣巷上,大将军秦禹堂只身候在巷口,拦住了左相章淮芝,“丞相大人,本将军前些日子偶然得到了几壶产自异域的仙酿,想和大人一起分享,不知道章大人可否赏光啊?”

  章淮芝深深看了一眼秦禹堂,哈哈大笑,“大将军既然盛情邀请,那老夫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太好了,那便烦请章大人今夜移步将军府,禹堂必当扫榻相迎。”秦禹堂笑道。

  “将军客气了,章某定然准时前去,告辞。”章淮芝笑着离去。望着章淮芝的背影,秦禹堂慢慢收敛笑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冷声道:“紫气东来,女子岂能掌国?”

  宁国皇陵位于东郊,姜晔只带着靖西寇和月桑坐着一辆兽撵前往,整面山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姜晔很快就在陵园中的一角找到了母后的墓碑,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皇后烟萝之墓”,旁边还有一列细小的蝇头小楷,“姜伯庸立。”墓地布置简单,跟普通的墓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墓前干净整洁,堆着一叠厚厚的古籍,还有一束黄橙橙的葵花,都是烟萝皇后身前最喜爱的物品。想来姜伯庸时常过来祭拜,姜晔对父皇的恨意便消了不少。

  靖西寇望着那座墓碑,目光很是温柔,婢女月桑看在眼里,神色不免有些落寞。这个残忍的男人,心中仍有一块柔软之地,留给一个早已逝去多年的女子。

  “母后,晔儿回来了,对不起,晔儿没能将姜蔚保护好。”姜晔跪倒在墓前,哽咽着说道,“这座皇城和那个男人欠你的,晔儿会为你悉数讨回。”说着,她双眼之中突然布满寒意。

  靖西寇听在耳中,对着墓碑暗暗起誓,“烟萝,我会用生命保护好她,你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她,达成心愿。”

  姜晔并没有多做停留,不一会便站起身,此刻,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悲伤,只有透过骨子里的冷意。

  “靖叔叔,我们回去吧,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在等我了。”

  “好。”靖西寇沉声应道。

  姜晔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孤独的墓碑,便带着二人离开了陵园,返回了皇宫。

  果真如她所言,刚到行宫,便已有一个不速之客孤身坐在殿中等候,也不见他带着随从,正是那同父异母的东宫太子姜植。见到姜晔,姜植便笑眯眯的迎了上来,“皇妹回宫,我作为兄长理应前去迎接,只是有皇命在身,出城办事,这才回来,换了衣服,便匆匆赶来与皇妹相见。听宫女说皇妹前去祭拜皇后了,便在此等候,还望皇妹莫要怪罪愚兄的唐突之处。”

  姜晔看着姜植,轻声笑道:“皇兄言重了,理应是小妹前去拜见太子殿下才是。”姜植闻言也是一愣,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姑娘,如今越发出落得美丽动人,心中亦是不禁在心中赞叹道,曾被先知预言会成为千古女帝的长公主,好一个倾国倾城。

  姜植笑道:“我知晓皇妹回来,便亲自去国库中挑选了一些上好的布匹,让下人送到这里,希望皇妹喜欢。想来皇妹这样漂亮的女子,应该是喜欢女红的。”

  姜晔岂能听不出太子的言外之意,女子应该做女子该做的。不过她看了一眼殿中那堆积如山的上等布匹,笑道:“我很喜欢,谢谢皇兄美意。”

  姜植闻言哈哈大笑,甚是欣慰的说道:“那便好,皇妹奔波了一天,想来也累了,那便早些歇着吧。我便不打搅了。过几日西山梅花盛开,我再过来邀请皇妹一同前去煮酒赏花。”

  “靖叔叔,我有些疲累,劳烦你送太子殿下。”姜晔回头望向姜植,“希望皇兄见谅,恕妹妹不能送客了。”

  “无妨无妨,那愚兄便告辞了。”姜植笑着摆了摆手,便在靖西寇的陪同下离开了。

  “靖大人留步吧,我自行离去便可。”二人走到大殿门口,姜植便转身看向靖西寇笑道。

  靖西寇也不勉强,只是行了一礼,淡淡说道:“那微臣便依殿下之言。”

  姜植闻言朗声笑道:“靖大人和我不用这般客气,当年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就曾多次跟我说起,靖大人是忠臣,日后一定要礼待。你我是君臣,但是在小王眼中,靖大人是朋友,是老师。”

  靖西寇闻言仍旧不咸不淡的回道:“殿下抬爱,微臣受宠若惊。”

  “靖大人,回吧。我就告辞了,这些年皇城改变极大,皇妹刚刚回宫,不适应是难免的,这可要多多倚仗靖大人了。”姜植眯着双眼轻声说道。

  “殿下放心,微臣自会护得公主殿下周全。”靖西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姜植哈哈大笑,也不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靖西寇缓缓抬起头,望着姜植大步离开的背影,悄悄眯起了那双狭长的眼睛。妖后的儿子,果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姜植不多时便走到一条巷子,那里有四个侍从正牵着一架兽撵正在等待,姜植径直上了兽撵,狠狠揉了揉脸颊,才喃喃自语道:“太有意思了,你会怎么做呢,我的好妹妹。”

  靖西寇回到大殿,却见姜晔开心的翻看着那些太子送来的布匹,有些惊愕,月桑如同一根木头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公主,你这是?”靖西寇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姜晔拿起一匹白色的丝帛,轻声笑道:“靖叔叔,我要做衣裳。”正在靖西寇疑惑不解的时候,这位长公主绝美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那个傻瓜,肯定又把衣服穿破了。”

  靖西寇闻言不禁笑了,在感情面前,公主终归也是个懵懂的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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