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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片刻之后，徐医生才回过神来，“阿修罗？”
“嗯。”
“那个阿修罗在火中干什么？”
“不知道，他在火焰中把手伸向我，和我交换了某样东西，我只记得这些，然后我就瞎了。”
林阳说得诚恳而真实，真实到徐医生想马上打电话叫车来把他拖回精神科复查。
徐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林阳，你知道人在吸入过量二氧化碳后会导致幻觉吧。”
“那不是幻觉。”
林阳平静道，
他摸了摸双眼上的黑布绸缎：“那天，我与祂对视了一瞬间，然后……我就瞎了。”
徐医生看着手中的病例，陷入了沉默。
在医学报告那一栏，清楚地写着失明原因——
双眼视网膜严重灼伤。
这样的情况，一般是由于直视太阳或高能量物质过久导致。
而火灾造成的失明，应该是视觉神经坏死才对。
所以说……
十年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如林阳说的那样，他看到了神明佛祖？不然怎么解释失明的原因？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就被徐医生瞬间湮灭掉。
好险啊，差点被一个精神病人给带跑偏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十年前只有八岁的林阳在检查时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不论是医生还是警察，都只会觉得孩子受惊吓过度，已经造成严重精神问题了。
哪怕是现在，童年阴影都没有完全治愈，他说的话都是精神病人才会发表的言论。
最近几年，这样的人在精神病院里越来越多，之前还个有声称自己是太上老君转世，整天抱着马桶发呆。
“这都是你小时候的想法吧，那么现在呢，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徐医生调整好情绪，继续询问。
“都是假的。”林阳平静说道：“那个时候，我受到惊吓过度，又失去了至亲，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我的眼睛也是不小心被火灼烧到，才会失明。”
这段话他不止重复过一次，语气熟练而平常。
徐医生微微眯眼，在档案上写了些什么，接着又和林阳聊了些日常生活。
半小时后，他看了眼时间，笑着站起身。
“好了，复查就到这里，谢谢你的信任。经过诊断，我认为你的病情已经基本康复，希望你能调整好心态，微笑面对生活。”徐医生和林阳握手，不忘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林阳笑了笑，点头感谢。
“还有一件事，你申请转学的事情上面已经同意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能从特殊学校转进普通高中上学了。”
徐医生把租房的钥匙还有转学手续交给林阳，然后道别离开。
在关门的瞬间，林阳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
“幻觉么……”
他喃喃自语一声，拎着生活用品朝卧室走去。
洗漱完毕后，已是深夜。
漆黑的房间中，林阳站在镜子前，将双眼上的黑布拉下来。
衣柜上的镜子里，映射出一个俊秀的少年面庞。
林阳长得很好看，肤色略显苍白，身材标准，即便是戴着蒙目的黑布，也能给人一种高冷深邃的既视感，妥妥的班草一枚。
只是他的残疾人身份，会让周围人不自觉地敬而远之，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穿衣镜中，林阳的双目闭合，面色宁静。
乍一看，有点像寺庙里佛像的眼睛。
林阳的眉头皱起，遮盖在双目上的眼皮颤动，似乎努力想要睁开眼，就连浑身的肌肉都绷紧。
一息、两息、三息……
他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十息之后终于承受不住，骤然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额头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滴落，林阳失望的叹息一声。
总是这样。
每次都差一点。
十年过去了，他眼睛还是无法睁开一丝缝隙。
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次睁开双眼，看到这个世界。
虽然闭着眼睛，林阳也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点像是一部动漫中的白眼，能够全方位无死角的感知周围一切，而且看得非常清楚，视野范围广阔。
刚失明的时候他还做不到，一开始他和别的盲人没有区别，处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中，只能锻炼声音和触觉来感知世界，就连走路都要重新学习。
但不知为什么，一年以后，他的感官出现了一些变化，而自己，也能逐渐“看”到周围环境。
起初的范围只有方圆5厘米左右，然后随着时间的增长，“视野”范围变得广阔起来，他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视线也更加清晰。
同时，其它感官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
直到现在，“视野”范围已经达到了5米。
5米微不足道。
哪怕是高度近视，视野范围也远远超过5米，只是模糊程度不同，但对于一个失去光明的盲人而言，这5米足以改变一切。
不同于普通人的视觉，他所“看”到的5米范围是全方位的。
在这5米范围内，他拥有绝对视野。
小到空气中浮动的尘靡，手机壳内的电子原件，泥土里的蚂蚁和昆虫，分毫毕现。
而这种能力的来源，似乎就是那双紧闭了十年之久的双目。
今天下午，他就是凭借这种能力在网吧拿了个五杀，赚了2000元。
这种游戏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技巧。
纯粹靠动态视力和反应能力。
虽然有了这种方便的超能力，林阳却并没有多开心。
走在路上，他能看到行人的侧目，大人拉着小孩刻意的躲避行为。
当然，也有一些怜悯的善意……
能拥有5米的绝对视野已经很不错，但经历这些后，林阳还是更想睁开眼，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这是他的心愿和执着。
虽然今天又是尝试失败的一天，但他隐约感到‘瓶颈’已经松动了。
很快，他就能再次睁开眼直视这个世界。
整理好思绪，林阳便大字躺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变成盲人后，他养成了早睡的习惯。
躺下后，无意识地，他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了那幅画面。
熊熊火焰中，那尊仿佛是灼热黄金熔铸的佛像，打碎了时间与空间之墙，眼前的一切像是倒退到了太古时代，恍见洪荒，天穹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