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暗月的警告

  起雾了,眼前一片白茫茫,两只脚不知道行走在哪里,踩下去软软的。大雾退尽,看到了黄泥地面上的,一座坟茔。

  不大的,隆成小馒头一样的坟,仿佛在安静地等候着她。

  灯草自然地走了过去,眼睛落在围着坟茔摆设的小石子上,脸上现出诧异。三颗心型的石头,代表自己曾经的爱恋和逝去的爱情,这里,不就是自己亲手埋葬了城主大人的那座坟茔吗?

  坟里葬着的,是城主的那双白玉手臂,和他的爱人的头颅,这座坟,应该是在望月城宅屋后的隐蔽山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灯草茫然地四处张望,四周一片黝黑,根本看不清任何景物。

  “灯草……”某处微弱的声音发出,在静谧的空气中划出令人心惊的颤音。

  “灯草……”

  灯草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她站立的坟茔里发出来的,是城主那把温柔,让她闻之心碎的声音。

  “城主……”不自觉地,她向坟茔俯身,眼神迷离。

  白光突然一闪,一双手臂从坟内破土而出,紧紧掐住她不防备的脖子,城主的声音恶毒地道:“望月城是因我而生,必定要随我而亡!你别做无用的挣扎了!你们,注定都要死!”

  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她满脑袋嗡嗡响,她奋力去掰那只鬼手,谁知越掰它们越收得紧。眼神朦胧中,忽见坟内土壤破开,那颗母般若的女人脸一点点从土中探出。

  这真是个诡异的场景,灯草大睁着眼,象看一部极度惊悚的恐怖片,眼睁睁地看着黑色长发的头颅象发芽一样,从土里挣出,阴恻恻的白色眼球死死盯住她,猛一张口,露出血红的獠牙,向着她扑噬过来!

  耳上一痛,那颗头颅咬住了她的耳朵,带来剧烈的刺痛。

  “哎呀!”灯草弹开了眼皮,捂着耳朵跳起。眼角瞄到偷袭她的白光疾迅从身边溜走。该死,是那只小老鼠!

  她气极,是这只可恶的老鼠咬了她耳朵,带给她这样一个噩梦吗?

  吱吱跑到慵懒坐起的美人身上,藏在她的怀里,对着灯草得意地张扬着两根细长的胡须。

  灯草瞪着刚从睡袋起身的美人,愣是发不出火,只得示威地向吱吱扬了扬拳头。转眼看向四周,还是昨晚的河边,火石已经熄灭,四周安静一片,沙皮狗趴伏在地面打瞌睡,水牛的眼皮半开半阖,一切都和入睡前没有两样。

  想到梦中的情景,她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城主说望月城因他生,必将随他亡,这算不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眼睛扫到简易帐篷前,看见衣着单薄的少年蜷成一团卧倒在地,心里不禁微叹,若是他肯这样忠心耿耿地守着我,就算让我死,也是心甘。

  刚刚绮想,帐帘拉开,安卡的脚毫无意外地踩到了小猪身上。

  小猪啊一声叫,启动苏醒程序,看见豹人镇定自若地从自己身上踩踏过去,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气得不行,腾地坐起,在他身后挥舞拳头:“你你,你眼睛长哪?没看见人吗?”

  安卡一脸可恶的笑:“的确没看见什么‘人’。”

  小猪气得要跳起来干架,身后传出一声轻唤:“小猪?”立即止住了他的暴动。

  他回过身看她,关切地问:“睡得还好吧?怎么跟豹人同个帐篷了?害我担心死了!你,你没有怎么样吧?”边说边上下地瞄着她。

  小蒙伸手拍在他额头,把他的魂拍回来:“我没有怎么样,别这样看我,真是的!”

  “明明是躲也躲不及的兽人,为什么和他睡在一起了?”小猪象被抛弃了的怨妇,哀怨地看着她。

  小蒙故意打个哈哈:“昨晚谈事情谈太晚了,将就着睡在帐篷里了,放心,他没有拿我怎么样,我不是还有妖瞳吗?”

  小猪有些泄气,象是自己的关心落了个空,嘟囔着道:“你不怕被他咬啊?”

  “咬我?”小蒙摸了摸自己脖颈,笑笑,“怎么会?”

  小猪怔怔地看她钻出帐篷,擦身而过,脑袋随着她的身影转动,有些发懵,听她这话,豹人和她的关系好象进了一层?

  难道在同个帐篷过一夜,敌对的关系就会改善?

  瞥见河边安卡和小蒙又开始斗嘴,心想,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别把你的脏手放下去,我在洗脸呢!”安卡蹲在河边,仰着水湿的脸,充满敌意地对小蒙叫道。

  小蒙向他瞪了眼,毫不理会他的叫嚣,伏身就探向水面。

  “泼啦!”水珠飞溅,一股水流毫无预兆地泼到她身上,吓了她一跳。

  安卡怪笑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灯草上前提水,小蒙夺过她手里的瓦罐,舀了罐水,照着安卡面门使劲泼过去。

  “你去死吧!”

  安卡大笑,敏捷地跳跃闪避,几股水注居然没有溅到身上。脚踩在河边,后退中不防踩到小石子,“咣”摔了个结实。

  恰巧一罐子水从天而降,竟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小蒙掐着腰,放声大笑,灯草也是笑得快断气。安卡一反常态不气不恼,看着河边笑得没有形状的二人,撑起湿漉漉的上身,不怒反笑。

  灯草仍旧笑得没心没肺,小蒙却止住了笑声,眼里浮上了一层疑惑。好象从来没有发觉,安卡还可以这样笑,金色的眼眸熠熠生辉,眼神深沉而炽热,唇角弯成漂亮的弧度,笑容如明媚阳光,顷刻将阴霾的心都照得温暖。

  她猛转身,避开炙热的阳光射线,心里有些慌,只怕再看下去,整个人都会被融化。

  另一注沉静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小蒙很清楚视线的来源,是云姐。不敢迎接云姐的目光,心虚,先不说昨晚知晓了妖神那么多事情对云姐多少心生芥蒂,担心只要一个眼神,云姐就会发现她的不安。

  昨晚,的确谈得很晚,但是同帐篷的主要原因,还是安卡坚决的拦阻。也许是妖神的故事让她过于恐慌,忐忑不安中接受了他的提议,前半夜还大睁着眼,后半夜居然毫无防备地睡过去。早上醒来后,更要命的是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他一件外衣,而且心里居然不排斥。

  她不知道这种心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个昴日城的豹人,对她来说,好象有点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他昨晚那句“就算他真得来了,我们替你挡着,放心!”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让长久孤寂的心得到了落实吗?

  因为是一起上路的,同伴的关系吗?

  “我的信鸽!”灯草的一声叫,破坏了她的遐思。只见河岸的断木边,露出一只红色鸟爪,灯草眼尖,瞅见那是一只白色羽毛的信鸽。

  嬉闹的人停止了玩笑,听见灯草抽着气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围拢上前,看见一只折了翅膀,血迹斑斑的红嘴鸽,肚腹被剖开,半截肠子挂在体外,眼珠发灰,早就没有了气息。

  “谁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灯草愤慨地叫着,上路至今,信鸽一直都是望月城与灯草保持联系的一种传递方式,她这边进展如何,望月城安全状况如何,都是通过信鸽在暗中传达,从来没有出过偏差,为什么今天看到这只鸽子被攻击的惨状?

  云姐瞄了两眼,撇开了脸,淡淡地道:“是流寇做的。”

  安卡蹲下身体,仔细察看,点头道:“的确是锋利鸟嘴啄成的伤口,附近没有其他鸟类,这么强劲的力量,十有**是那些低级鸟妖。”

  小猪奇道:“这么一只小鸟,连肚子都被剖开了,怎么能飞得到这里?”

  灯草皱着眉思忖道:“昨晚的确没有听到撕斗声,信鸽是什么时候到的?”

  小蒙叉着手,若有所思:“难道,是故意放在这里,让我们发现的?”

  “怎么可能!”灯草叫道,“既然能接近我们,为什么不在入夜袭击?”

  云姐抚摸着怀中的白毛,冷笑道:“也许是一种警告吧!”

  “警告?”

  “警告我们,他已经来了。”

  云姐的眼睛若有若无瞟向小蒙,小蒙因她这句话,突然白了脸。

  安卡和小猪他们不明所以然:“谁来了?”

  “凶手是猜测,动机,当然也是猜测。”云姐淡淡一句话,带了过去。

  但是接下来的两天,却接二连三发现死亡的信鸽,一只比一只肢体残缺,到最后一只,几乎只剩下一个鸟头。

  灯草愤怒得简直快抓狂,不要说得不到望月城的安全状况,光是鸟尸的发现就令她心理无法承受。象是自己在明处,凶手在暗处,用嘲笑的手段一点点引发他们的恐惧。

  小蒙现在完全肯定了一点,那就是,鸟尸,是警告。

  暗月,真得来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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