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一桩蹊跷之事,赵德昭心里畅快了不少,抬手示意钱牛儿起身,含笑打趣道:“钱牛儿,我问你谁打的你,你都不敢说,你就这么害怕王总管吗?他还能吃了你不成!”</p>
钱牛儿露出了一副苦相,显然是觉得这事一点也不好笑,有些委屈地说道:</p>
“王总管是府里的总管太监,管着咱们这些奴婢。冲着您的金面,他当然是不敢明着打杀我,可他要是想狠狠收拾我,那就是使一个眼色的事情。”</p>
“再说了,他又是宫里派过来的,还是王大官儿的族侄,奴婢宁愿挨上几顿饱打,也不敢惹着他呀……”</p>
“王大官儿的族侄?哪一位王大官儿?”</p>
“就是……就是宫里内侍省的王大官儿。”</p>
听到这句话,赵德昭不由得变了脸色,恶狠狠盯着钱牛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王大官儿的族侄的?这是你道听途说,还是确有其事?”</p>
钱牛儿不明白主子为何对这事如此在意,居然变得一脸凶相。</p>
他心中莫名惊恐,战战兢兢回答:“是……是王总管自己说的,他在跟我们这些奴婢闲聊的时候说出来夸耀显摆的,他还说,要不是他有个好族叔,也轮不上派到府里来当总管……”</p>
赵德昭缓缓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钱牛儿退下。</p>
“今天的这些话,不要对人言。”</p>
“奴婢明白的。主子的大事小情,奴婢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钱牛儿年纪不大,倒也颇为伶俐,答应得很快。</p>
钱牛儿告退,带上了书房的门。</p>
赵德昭双手捏紧了拳头,面上显露杀机,森然说出两个名字:</p>
“王继恩!”</p>
“王世杰!”</p>
钱牛儿刚刚提到总管太监王世杰有个靠山族叔,是“宫里内侍省的王大官儿”。</p>
内侍省只有一个“王大官儿”,那便是太监头子王继恩!</p>
王继恩这个人,手段圆融,八面玲珑,处事稳妥。</p>
单说赵德昭今天上午进宫求见老爹请他通传时,他的应对就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p>
但赵德昭绝对不会被这种表面印象欺骗。</p>
因为,赵德昭自己十分清楚,此人是晋王赵光义的人!</p>
历史上,在那场著名的“烛影斧声”之变当夜,宋皇后发现赵匡胤驾崩后,派遣王继恩出宫传赵德芳火速进宫。</p>
这是因为宋皇后素来与赵德芳关系亲近,她想要扶持拥立赵德芳继位。</p>
结果呢?</p>
王继恩表面答应,转过身跑出宫,却没去找赵德芳,而是直奔晋王府告知了赵光义。</p>
于是,赵光义先行进宫,就此抢得了先机,顺利登基即位。</p>
王继恩既然是赵光义的人,那么作为他族侄的王世杰,自然也是赵光义通过王继恩的手,安插到自己府邸里的一颗钉子和眼线。</p>
这位王世杰,是宫里派给皇子使唤的“管家太监”,负责帮助皇子管理府中内务,承担着一定监护的责任。</p>
倘若皇子要做什么出格之事,“管家太监”是需要尽力阻拦,并且向皇帝皇后报告的。</p>
这就使得“管家太监”要想往宫里打皇子的小报告,那是相当便利。</p>
现在,赵德昭很容易就想到了,自己在老爹那里累积的不良形象,王世杰在其中肯定是有相当“贡献”的。</p>
这个阉货既然是跟赵光义一条线上的,他在自己的皇帝老爹面前,肯定是尽挑坏事说。</p>
而且可以想见,自己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这个阉货报到赵光义那里。</p>
这个阉货向钱牛儿打听自己的近来动向,当然也不会是出于“管家太监”的职责,而是为了探得消息后好向赵光义邀赏。</p>
钉子都安到家里来了,这个危害就太大了,多留一天就多一分风险。</p>
赵德昭已经决意,必杀此人!</p>
而且越快越好!</p>
但此事很是棘手。</p>
因为王世杰地位特殊,身份敏感。</p>
可以说,对于府里的任何一个太监奴婢,赵德昭想要弄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p>
但唯独就是不能动王世杰!</p>
别说杖杀他了,倘若没有一个过硬的理由,甚至都不能撵他出府。</p>
因为,王世杰在名份是“宫里的人”,是他父皇母后的人,是替他父皇母后监护皇子的人。</p>
你一个皇子,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就擅自把父皇母后派来监护你的人给办了,请问你是想干啥?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是在搧你爹娘的脸呢,还是你府里藏着见不得人的图谋不轨之事?</p>
虽然棘手难办,但赵德昭杀意已决,一定要办了这个阉货。</p>
有机会要办,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办!</p>
第二天,赵德昭起了一个大早,他步出门外,迎着东方朝霞舒展腰身,一时胸臆大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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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早。”</p>
一个面色腊黄、下巴光滑无须的中年人出现在面前,一大饼脸堆满假笑。</p>
此人正是赵德昭心心念念要办的王世杰王总管。</p>
赵德昭冲他笑了笑。</p>
“府里有些杂事,要请示一下殿下如何处置……”</p>
接着,王世杰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大多是一些琐碎的人情往来。</p>
什么王尚书的母亲做寿,要遣人道贺。</p>
什么张太尉家里遭了回?,要请人慰问。</p>
还有就是府中上月的银米出入账目等等。</p>
赵德昭没等听完,便摆了摆手:“府里的这些琐碎杂务,不是一向由夫人主理的吗?你报给她就行了。”</p>
“已经先报过夫人了,夫人说让奴婢来请示您。”王世杰依旧微微低着头,保持神态恭敬。</p>
听到这话,赵德昭微露苦笑,这是夫人在拐弯抹角的表达不满啊。</p>
穿越过来后,赵德昭一直是千方百计避着自己的夫人,连照面都没跟她打上一个,饭也不一起吃,同床就更是没有。</p>
昨晚他就是在书房独睡的,连夫人派她的婢女过来敲门,他都坚决不开,夫人当然会以为自己是在刻意冷落她。</p>
他的这位夫人王氏王修芝,是两朝宰相王溥之女。</p>
单单看在岳父的份儿上,赵德昭也不愿当真冷落了夫人。</p>
之所以避着王修芝,一来是多少有一点儿心理障碍,严格来说,这毕竟是“别人”的老婆,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脱了裤子就上的。</p>
二来嘛,赵德昭有些心虚,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p>
俗话说,亲近熟悉莫过于夫妻。</p>
就算皮囊没变,内在的精神气质与生活习惯毕竟不一样了,很容易瞧出不对来。床上是没有秘密的,谁能不知道枕边人是个什么德性?</p>
可到底应该怎么跟这个夫人相处呢,更别说府里还有好几个姬妾!</p>
赵德昭想想就觉得脑壳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