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士长歌入汉关

  乔行简自率中军骁骑三万,以左右两路劲骑各万余辅翼,中军狂飙突进,四翼卷击纵横,挥师千里,破击无数,数日夜间已连破蒙人营盘数十,俘获蒙人及牲畜牛羊无数,斩首数千级,中军斥候侦骑搜索回报表明,河套一带已无蒙人立足矣!

  鉴于此,乔行简率领中军与右路两翼精骑合兵一处,领四万精骑北上出河套,欲东向攻击阴山以南土默川一带蒙人营帐。[[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去看书

  同时乔行简命令左路两翼偏师出河套,从西向东兜击抄掠,至土默川与大军会师。

  乔行简的意图是:出塞各路军马皆会师于土默川,若能在土默川一带寻找到蒙人的留守大营则攻破之,若不能则五万大军会齐后即刻急速回师防御。五万骑兵乘虚破击蒙人后方还行,但是如果东掠宣府、大同、蓟州三镇,入寇京畿一带的蒙古主力得讯火速回师,以这五万骑兵和蒙古主力精骑硬拼则并无多少取胜之机,还是退守为上!

  此前数日,边哨营斥候就已经前出深入到草原的深处侦察,蒙人留守大营的位置就是他们主要侦察的目标,如果不能在土默川一带击破蒙人后方大营,寻找不到战机的大军也不能再在北方草原上逡巡下去,只能迅速回师了!

  土默川在阴山山系的中段南部,即是古之敕勒川也,野沃土肥,河流海子众多,大黑河蜿蜒贯注,在土默川西南方向流入黄河,为蒙古右翼的根本重地之一,以大军抄掠土默川一带必有所获!

  大军渡河后,便已经深入到蒙人的腹心之地,边哨营的斥候探马也流水般往返回报军情。

  率军深入的乔行简,仍然有点期待着边军边哨营的斥候游骑,他们能够带回自己所需要的情报——蒙人留守大营比较准确的位置。

  似乎是天从人愿,边哨营的斥候终于还是带来了蒙人留守大营的确切位置。

  这使得整支大军都兴奋起来,在草原上最怕的就是找不到敌人进行决战,草原部族迁徙不定的游牧生活,也造就了蒙古游骑游移如风,闪击如电的风格,形势不利就举族飘然远走,即使有百万雄兵,如果敌人不和你照面,也是归于无用,劳而无功。

  现在有了明确的奔袭目标,对于乔行简率领的这数万精骑来说才算是放下了一半悬着的心思。去看书

  乔行简决定不再等待左路两翼前来会师,以中军加右路共四万精骑破击蒙人营盘,兵力上应该是足够了!

  在斥候的引导下,四万大军兼程急进,如怒潮突进,如奔雷闪击,如同一口锋利绝伦的利刀,刀刃直指土默川!

  进军途中又顺势灭掉了几个小营寨,以免走漏消息。

  将至目的地的时候,突然暴风大起,天地昏暗,地面厚厚的积雪也被狂猛的大风卷到空中,就像一条长长的巨龙,上下翻滚,把个天地搅得烟雾腾腾,白尘滚滚,高速旋转的雪花,淹没了草原上的一切,这是冻死人不偿命,蒙古草原上令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啊!

  这白毛风铺天盖地,越来越大,近在咫尺,都看不太清楚了!

  每人眉毛、胡子上都染上了白霜,彼此间如果想要说话就得大声吼,呼吸也闷窒难受。

  一股一股的寒风呜呜地嗥叫着,扑杀过来,撕咬过来,野狼爪子一般,似要把人脸撕开似的,冰寒彻骨!

  寒风啸叫,风把雪尘刮得漫天飞舞,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急速行军的骑士们不得不躬腰伏身,顶着凛冽寒风,吃力地一步一步穿行在呼啸的暴风中。

  在天浑地浊的暴风中,马蹄嗒嗒,溅起股股雪尘,骑士们仍然不声不响,一个一个鱼贯而前。

  所有的马匹,全身上下也全都是冰渣、雪屑,马匹的眼睛、鼻子、嘴唇都挂满了白霜。

  在这么恶劣的大风天气里,顶风逆势而行,诸路军马都不免气馁,士气迅速低落下去。

  已经有几个将官在乔行简面前提议是否就此回兵撤退,连乔行简都在心里犯嘀咕,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见鬼的鬼天气,难道是天意?

  看看确实是气候恶劣,连辨别方向都困难,乔行简吩咐亲兵将几十匹马一围,就地在马围子中召集各领兵将官临时议事,天气恶劣,大家也都没有心情长篇大论,都是简短的匆匆表态,是进是退,各人意见不同,众说纷纭。

  乔行简一时也犯了难,进吧,这风也太邪气了;退吧,敌营已是近在咫尺,就此退却心有不甘啦!

  看着乔行简这总督大人实在委决不下,难以决策,这时侍立一旁的一个老兵,壮着胆子开腔说道:“启禀军门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乔行简就任总督后,曾经从固原镇的边军士卒中,随机挑选出来一批精锐士卒作为身边的亲兵以护卫自己,这些个亲兵都是身经百战,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去看书

  这个说话的老兵就是他的亲兵之一——丁戈。

  乔行简看了看丁戈,略略沉吟,然后说道:“有什么话,你且说来听听,言者无罪!”

  丁戈恭敬地行了军礼,说道:“军门大人,小的行伍出身,据小的看来,这大风实在是天助我也。我军去时迎风,敌人绝对不会察觉,必定可一举克之。胜利收兵回师时,如果我们碰上回来的敌人主力,则敌军处于下风。我军乘风击之,绝对没有不胜的道理!”

  如果是一个将官有此见识,倒也不足为奇,现在连一个老兵都有如此见地,认为应该进兵击破蒙人留守大营,说明原定的进取歼敌之策并没有大错。

  乔行简闻言大喜,大声说道:“此言有理!如今胡虏进犯京畿重地,所谓君辱则臣忧,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奋力击破胡虏大营,为君父洗雪耻辱,岂可畏难不进哉?殊非为臣之道也!丁戈!”

  “属下在!”丁戈洪声应答。

  乔行简说道:“你进言有功,从现在起,授你正五品千户武职!回师后再叙军功,另行升迁赏赐!”

  “卑职多谢大人栽培!”丁戈大喜,翻身扑倒,就地叩拜,乔行简连忙扶起。

  这个消息一下就在逆风进军的大军中传了开来,立刻军心振奋,士气大振,主帅信赏必罚,极大的刺激了边军骁骑搏取功勋的嗜血**。

  坚定了进军决心的乔行简下令全军兼程急进,并分诸路军马为十翼,亲自率两翼突击蒙****营,其余八翼迂回包抄蒙人营地,听总攻号令,同时纵兵掩杀,向心攻击。

  在这白毛风肆虐,天昏地暗的辰光,蒙****营留守的蒙骑必定措不及防,大营被攻破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兴奋的四万精骑士气复振,个个奋勇争先,催马行进,直扑蒙人营地而去,不久之前还有些畏缩不前的骑士们在转眼之间已经截然不同了,变得勇气百倍,这勇与怯的变化真是奇妙!

  死神在风神狂野的号角声中,悄然驾长车奔袭而来,从天而降,将血腥和死亡四处播撒!

  乱箭如蝗,刀**如林,山呼海啸一般冲杀进营寨的骑兵凶猛轻捷,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淹没了整个蒙人营地,蒙人留守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仅有不到千余蒙骑冲进狂风呼啸的雪原,逃之夭夭。去看书

  这一战下来,斩首四千余级,获蒙酋妇孺子女五十余人、牧奴男女等三万余口,马驼牛羊二十余万头,铠仗兵甲无数。

  想来等到蒙酋饱掠归来,发现根本之地已经被彻底破毁,妻子畜产荡然已尽,也只好相顾痛哭了!

  四万余骑的皇朝大军在这一役也伤亡折损数千之众,此前在河套击破蒙人的营寨,边军骁骑的死伤很少,想不到在这里,只此一战,就让边军付出惨重代价,精锐蒙骑的强悍战力令得所有的将佐士卒惕然而微惧!战斗就是生活的精锐蒙骑,果然具有让任何敌人都不敢轻视的实力!

  乔行简顾虑若等到大风歇停再回师的话,万一这时在京畿一带抄掠的蒙骑饱掠回师,以这三万余骁骑恐怕难以抵挡闻讯回师的蒙骑大军,于是在稍事休整之后,即通令全军班师,押解驱赶着所获取的俘虏、牲畜、战利品,火速南行。

  由于大风过于猛烈,暂时无法使用信鸽通知左路两翼的雷瑾所部和鲜卑突骑回师撤退,乔行简命令即刻派出精干斥候充作信使上路,去传达回师撤退的命令;同时还命令,只要大风一停,立刻放飞专用信鸽,看能否联络上左路两翼。

  下达完命令的乔行简,看了看总督府幕僚们一脸担心的神情,心里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手下的幕僚们如此担心,不过处在他这个位置,却是不得不如此,总不可能把出塞大军的数万骁骑置于危险之境,逡巡于虎狼之地,只为着等一支偏师前来会师吧!

  挥挥手,阻拦住了幕僚们还未出口的劝说之辞,乔行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我却不能不如此做!以后的事情顾不了那么多了!去执行吧!”

  一干陇右总督府的幕僚或无声的叹气,或微微的摇头,纷纷出去传达主帅的命令。去看书

  这些幕僚都很清楚,左路两翼的首领都不是省油的灯,且不说那率领六千鲜卑突骑的头人是青海鲜卑土人部大酋的亲弟弟,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鲜卑土人部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单是那雷瑾,那位雷门世家大宗长,雷门元老院掌院,功封一等大公爵的雷懋嫡亲的第三个儿子,不但是当朝的一等男爵,而且据说极得雷门世家司徒老太君以及令狐大夫人的宠溺,这雷三公子如果有个什么意外闪失,等于是一下子就同时得罪雷门世家、司徒家族、令狐家族三大家族。这还不算,因为这雷三公子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却是雷门和江东大族姑苏孙家的联姻,乔行简下达的命令等于无形中也把姑苏孙家也得罪了,孙家女儿还没有嫁进雷家的门呢,这不是有可能让孙家的女儿守望门寡么?孙家的人也未必肯善罢干休。

  同时得罪四家势力广大而雄厚的家族,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这么个大马蜂窝捅破了那可是要承受被“蛰”得九死一生的绝大危险。

  这些幕僚还不知道,雷瑾和顾氏家族之间的秘密利益联系,甚至丁氏家族、风氏家族也勾连其中,如果他们知道帝国当今四大家族都和雷瑾有了关联的话,恐怕更是坐立不安了。

  即使兼程赶来土默川的雷瑾部和鲜卑部,能够侥幸的不与可能回师的蒙古大军正面撞上,乔行简也仍然会因此和雷门以及鲜卑土人部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除非全军回师撤退的命令能够及时送达,否则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弃偏师于不顾,主力大军单独撤退,从道理上和当前整支大军可能面临的危险情形来看,不能说乔行简是举措失当,然而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道理来理论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左路两翼能够及时得到回师撤退的命令,左路的万余骁骑不要一头撞进星夜回师,怒火万丈的蒙古大军的罗网中,最不济雷瑾和鲜卑土人部大酋的亲弟弟能够平安无事,否则后果是非常糟糕的,已经有幕僚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尽快辞幕他就,先跳出这个事非圈再说。

  冒着虽然有所减弱,但仍然风势猛烈的白毛风,驱赶着众多的俘虏和牲畜回师撤退,有利也有弊。有利的是不易为敌人所察觉,而且可以有效放缓敌人回师行军的速度;坏处是皇朝出塞的大军同样行军缓慢。

  直到出塞大军越过黄河,进入河套,所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乔行简通令全军由西北重要军镇之一的延绥镇榆林塞入关。

  榆林塞,在河套之南,傍黄河支流无定河上源之榆溪,东扼晋北雁朔,西卫宁夏,南蔽关中秦陇,兵家必争的边关重镇也。

  “榆林”这个名称可谓悠久,自故秦帝国大将蒙恬北击匈奴,驻守榆林时,在边塞广种榆树,用以驻扎军队、保养水土,就有了榆林这个称呼;

  故汉帝国名将卫青也曾经在这里营建“广长榆”林带,因此这里也称为“榆塞”,唐时的骆宾王就曾经感叹“边烽惊榆塞,侠客度桑乾”。

  国初,延绥镇治所在绥德,后来因防御蒙古骑兵侵扰的需要,延绥镇治所才迁移到榆林塞,这里也才成为边关重镇,经过前后数次扩展,才成就了榆林塞煌煌巨镇的规模。

  皇朝非常重视这里的防务,在此驻有巡抚延缓地方赞理军务都御史、总兵镇抚使等大员,又修筑了孤山堡、定边营、神木堡、镇靖堡、旧安边营、清平堡、清水营、高家堡、保宁堡、宁塞营等冲要寨堡构成整个延绥镇的完整纵深防御体系。

  此中军士往昔也骁悍善战,素称忠勇,但因为更番入卫(注:轮班调遣强悍善战的边军戍卒到京师充实京畿防务,捍卫京师安全,谓之更番入卫),士卒疲于奔命,已经无复往昔之骁悍,而且榆林塞屯田不易,种植为难,刍粮每每不足,让边军士卒们饿肚子打仗还想让他们勇猛无比,就如同又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一样,又怎么可能呢?

  乔行简这位总督大人上任以来,想办法储足军粮,大力改善西北四镇边关士卒粮饷、军械、兵甲等的供应,榆林塞也随之军势复振,面貌焕然一新。

  当纵横塞外,千里闪击,胜利回师的边军骁骑远远的望见榆林城那巍峨雄伟的城墙时,全都不由自主的齐呼“胜利万岁!万岁!万岁!——”

  几万人的呼声汇成滔滔洪流,在天宇间回荡,令人热血沸腾!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苍茫天地之间;

  “咚—咚—咚—”行军战鼓由疏而密响成一片;

  如云的旌幡迎着浩荡的朔风猎猎飘扬。

  巍峨雄峙的榆林塞,已近在眼前,怎不让血战归来的将士心潮为之澎湃!

  “孤城绝塞敞高楼,

  漠漠风沙槛外浮。

  遗恨朔方失故土,

  共怜秦卒赋同仇。

  飘飘雪片凌春色,

  处处笳声迁客愁。

  才调如君今定远,

  伫看谈笑取封候!”

  乔行简不由诗兴大发,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在马上口占七律一首,放声吟诵。

  身边几个幕僚、将官不由纷纷凑趣喝彩!

  更有一个幕僚笑着提议道:“如此好诗,不若寻乐工谱成曲子,广为传唱之!”

  “不妥,不妥!”

  乔行简摇头道:“还是让军士们唱****穆的满江红吧,又威武又雄壮!”

  于是当榆林塞的军民迎接凯旋的大军入城时,所见所闻便是一副雄壮而激动人心的铁血画卷,百战雄师战无不胜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百战归来的边军骁骑勇士们稳稳的端坐在疲态尽显的战马上,披着有些污痕甚至残破的胸甲,戴着护臂套,左臂持布满刀痕剑创的铁叶盾,右手擎起血缨零落的浑铁长槊,这全长一丈八尺的长兵利器,马战冲锋,一击可贯重甲。

  骑士们头上兜鍪的护耳也多有残损,盔缨全然灰败污浊,背后斗篷也血迹斑斑,破烂多有,但是所有的军士都精神饱满,斗志昂然!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队队骁勇骑士高擎长槊、刀盾,甚至刀盾互击,敲击节奏,用嘶哑粗砺的嗓音高唱****穆的满江红,井然有序的凯旋入城!

  雄壮骁勇的骑士慷慨激昂,纵情高歌,夹道欢迎勇士归来的军民人等无不热血沸腾,发指冲冠,也同声应和,一时一股雄浑无比的英雄气腾空而起,笼罩在边陲巨镇上空,久久不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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