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元狂欢,禁令横来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新春!

  农庄寨堡到处张贴春联、福字、窗花,张灯结彩,年节气氛浓厚。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去看书

  远方亲友通过驿寄邮递过来的年片(注:类似于现在的贺年卡)和年节礼物,雷瑾也自收到许多。而新年前也是最繁忙的辰光,光是黄羊河农庄几个寨堡的事务,如饺子年糕、米粮菜蔬、牛羊山珍、衣绸布料、香烛果品、三牲祭礼等等一应年节应时应用之物的备办;送赉有司官吏的年节孝敬红包;与相关商家的迎来送往;要赏给远近亲友族人以及仆佣佃户的年节米粮肉蔬香烛果品,等等诸般琐碎事务都得指派人手负责,更不要说河西雷门各支各系的年节安排,大小田庄商号轮值排班,各个军团所需要的年节物资调运,幸好有刘卫辰、蒙逊为左右手,加上绿痕、阿蛮、紫绡等悉心操办,都操办得井井有条,不消雷瑾费心,需要他去主持的河西雷门家族活动主要就三项:除夕团圆饭、烧香祭祖和除夕守岁,守岁则要到除夕之夜,听除夕钟声,吃饺子年糕,达旦不眠。

  虽然如此,新岁元日后的亲友团拜也让雷瑾头痛不已,谁叫河西雷门的雷氏族人这么多,族中辈份雷瑾已不算低,但算起来比雷瑾辈份高的还多的是,安抚族人,遍拜亲友,都是必须要做的,一个都不能落下,因此每日里都是酒肉宴饮不断。

  到了正月十三,农庄的寨堡里已经处处张灯,家家结彩,准备迎接元宵灯节了,热闹自不必说。而那武威城里,不论大街小港,也都是灯彩交映,笙歌盈耳,街市上往来看灯的男男女女,已经摩肩接踵,挨挤不开,一派笙歌升平景象。

  在元宵日这天,雷瑾早早的便带了一大帮子人往武威府城去看元宵灯会的通宵狂欢,队伍中男女老幼,倒有一大半是比雷瑾还小好几岁的少年男女,个个携刀带剑,不象是去赏灯,倒象是去厮杀的样子,他们都已经从小就习惯了这种随时可能放下一切,挥刀杀敌的日子。去看书

  虽然还是白昼,武威府城城内城外就已经是锣鼓喧天,时时有人燃放爆竹烟火,好不热闹喧腾。

  雷瑾的大队人马在城门口耗了不少时间,才全部通过守备衙门守城兵丁的查验,被放行进入武威府城。

  虽然是边陲,而且武威又是受着严格军事管制的城市,但在上元佳节这一天也是要开放宵禁的,唯一与中原内地不同的地方,就是城中兵丁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不但守备衙门,连甘肃镇武威戍所的边军士卒也挟弓带刀四处巡逻,维持秩序,这就是边城特色,即使是万众欢腾的节庆日子,也得枕戈待旦。

  进了府城,再重申一番命令之后,所有男女便成群结队,分散到城中各处玩乐,只等晚上通宵看灯赏灯闹个够,闹个尽兴。

  雷瑾等人则先到了凉州老店,这是雷门世家自家的生意产业,本身客栈客院,外带威风酒楼、武德茶楼、雪山饭庄一体综理经营。

  雷瑾等先是被迎接到威风酒楼二楼,见毕了礼数,雅间内待茶,不必细说。

  这酒楼倒是居高临下赏灯的一个好去处,正临着灯市大街,楼檐前挂着湘帘,悬满灯彩,透帘下望,此时就已经人烟辏集,十分热闹,当街已搭着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生意买卖,性急的少年已经提着各式灯笼往来嬉闹。

  到午间,内设围屏桌席,火盆毡子,并悬挂许多精巧花灯,雷瑾、刘卫辰、蒙逊、明石羽、温度等,还有家在武威的阴仲达、段承根等几个文人儒生共聚一堂,酒宴欢饮(刘昞、索敞、宋繇、张湛等文士则自在家中与家人团聚,刻下不曾与会),席间珠围翠绕,歌舞吹弹,花浓酒艳之际,时间过去飞快。去看书

  绿痕、阿蛮、紫绡等或服侍一旁,或看灯玩耍,众女俱着各色貂鼠皮袄,银鼠皮裙,外罩云缎比甲(注:类似今天的马甲),头上珠翠堆盈,人面花娇,动人春色各不同也!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入夜,上元灯会渐入**,外间已经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哗,楼上也撤了酒席,悠然品茗。

  忽闻远处金锣筛响,楼下沸腾,有人嚷道:“龙灯来了!”

  楼上众人挤到楼窗边往下看时,却是灯作青龙,几十个青布绵袄,红锦束腰的舞灯壮汉,一个个装束齐整,擎起龙灯,盘旋转动,曲尽飞舞之妙,极有气势,早有人喝彩不已!

  移时又见远远的一条黄龙,头摇尾摆,从另一边街角转来,舞灯汉子鹅黄短祆,蓝锦束腰,亦是打扮齐整,迎头而至,顷刻间,两条灯龙挤在—处,互逞雄风,竟是两龙往来舞斗,两边都技艺精熟,舞动龙灯,你来我往,进进退退,煞是好看!

  看看人流渐多,大家又命凉州老店的伙计把烟火架抬了出去放,众人只在楼上从另一边的楼窗看烟火。

  几个伙计把烟火架子在老店前的车马广场安放停当,一丈多高的烟花架子,最高处是口衔丹,村坊社鼓,货郎担儿,鲍老车儿,五鬼判官,十面埋伏等如许花式。去看书

  街头两边围看烟火的人,不计其数。

  须臾点着,氤氲笼罩万堆霞,灿烂争开十段锦,果然是火树银花,蔚为奇观,围观众人彩声四起。

  放罢烟火,众人披了斗篷下楼来,各自四处赏灯。

  分派了护卫随身保护文士们,雷瑾几个人便沿着灯市一路走一路观赏品评,女子们都象回回人、回鹘人一般掩了面纱或者带着帷帽,这汉人的元宵灯节也有许多番胡部族的人凑趣,或是叫卖各色器物,或是往来瞧看花灯,倒是与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花灯相映成趣,独成一景。

  一路行去,但见诸般精巧的花灯,琳琅满目,千姿百态,美不胜收,金屏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秀才灯、媳妇灯、和尚灯、判官灯、师婆灯、刘海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螃蟹灯、鲇鱼灯、银蛾灯、雪柳灯、走马灯、转灯、吊灯……应有尽有。

  又有卖元宵的,卖汤饼点心的,粘梅花的,人头涌涌,生意也都非常火爆;

  还有唱曲的幽幽吟唱市井俚曲,却是个《锁南枝》什么的,道是什么“初相会,可意娇,月貌花容,风尘中最少。”;什么“瘦腰肢一捻堪描,俏心肠百事难学,恨只恨和他相逢不早。”;什么“常则怨席上樽前,浅斟低唱相偎抱。”,别有市井中人的情趣风味。

  又见街市上蹴鞠少年,花样百出,勾踢拐打之间,赢得彩声如雷,雷瑾也不免技痒,下场略试了一回身手,花式功架果然敏捷好看,庶几不负浪荡之名矣。去看书

  还有射箭的百步穿杨,盘旋飞叉的惊险万状,奇诡的魔术,刺激的角力……

  欢娱恨夜短,通宵达旦,万众狂欢的上元灯会一过,一切都恢复原状,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但是陇右总督府的一纸禁令打破了新年之后的平静!

  首先是总督府重申禁止汉人西行出关的禁令。本来皇朝中央朝廷闭关自守,历来就禁汉人出嘉裕关与西域商人贸易。不过既然有大批西域商人东来,以通贡、互市等各种名义在中土贸易,而官府也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对东来贸易的西域商人予以一定程度的承认和默许,如果反而不允许本国汉商出关岂不是显得不近情理,不公平之至?

  所以中央朝廷的禁令,地方官府执行得并不严格,再则对于地方官吏来说,互市贸易是他们捞取银子的绝好机会,以至于在有的地方,这中央的政令只是一纸空文,徒具形式而已。

  但是陇右总督府的禁令说得明白,自此两年之内,各督抚州县衙门,各都司、行营、军镇、戍所衙门均不得再颁发任何西出嘉裕关的行商路引、官方勘合以及出关的关防印信,私自出嘉峪关贸易者以通敌论,违反禁令者一律严惩不贷!

  同时颁发的另外一道总督禁令是两年内不再开任何汉蒙互市,河西一应商号一律不准再与北方蒙人私下贸易,凡私自贸易者,一经发现查获,以通敌论处!

  这两个禁令一出,立刻在河西引起轩然大波,所有商号都人心惶惶,无论远行贩运,还是互市贸易,如果没有官方衙门出具的路引、勘合等官方执照,私自与蒙古人或者西域商人交易,那就是非法的走私行为,一旦被官府查获逮问,被严厉惩治的后果是一般商贩无法承受的,而且小商家也不可能象雷门世家、回回马家那样的河西大商家,西边不亮东边亮,北方不行还有南方,回旋余地比较大,象雷门世家这样的大商家,就算不往西,不去北,还可以东至关中、大同、宣府、京师,南下云贵川藏!

  陇右总督府的禁令还留有一点余地,至少与青海蕃地的互市贸易没有在总督府的禁止之列,能够让小家小户的商民稍稍喘上那么一小口气,否则纯粹依赖与西域、蒙古贸易的商户们,恐怕早就闹出民变事件来了。

  雷瑾也因为陇右总督府的这两个禁令而大感头疼,倒不是因为这禁令本身,而是河西雷门各支各系的长老和大小商号管事们纷纷来逼问有无解决之道,因为不与西域、蒙古商人贸易,对于现在与河西幕府分帐,各取股利的各支各系来说,利银少了一大块,当然闹嚷嚷,说是当初分帐吃亏了!

  这不,今天又得陪着这帮嚷嚷不休的长老和管事打擂台,磨嘴皮子。

  雷瑾头顶只系着一方儒巾,没有戴冠,脚下青缎软靴,织金绣袍下半露着撒花绫裤腿,上身则外罩着海龙小鹰膀的比甲褂子,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听着长老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金荷侍奉着。

  渐渐的,长老们都沉寂下来了,暖阁内鸦雀无声。

  清咳两声,雷瑾冷冷的笑着说道:“诸位长老、诸位管事,都说完了吗?还有人要说话的没有?嗯?是不是都说完了?”

  这如同冰渣一般的问话,让诸长老如坐针毡,再不敢说了。

  “你们嚷嚷着利银分帐吃亏了,哼哼,这利银分成比例是你们当初签押答应了的,白纸黑字,言犹在耳。

  我跟你们说,就是宰猪杀狗之辈也还知道白纸黑字,不可混赖,也还知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怎么着?看我年轻,好糊弄是不是?啊?

  你们也不想想,既然是利银分帐,利润大家想着分,难道风险让少爷我的幕府替你们担着么?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有亏就有赢,高利润就有高风险,这是经商常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喽,你们各自都有难处,都有上下成百上千的丁口指着你们,靠着你们方有一口饭吃,现在总督禁令一下,你们的预期利润出现了大缺口,就都想着要我出面给你们摆平是不?

  谁没有难处,难道少爷我就有聚宝盆,乾坤袋?你们亏,难道少爷我就不亏银子了?”

  这时座中一个长老,是雷瑾的族叔,搓着手为难的开口说道:“三少爷,不是我这为叔的不懂规矩,实在是这样下去,日用生计开销困窘,你看咱们能不能上下关说一下,求得总督的特许?”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是知道的。这乔大总督颁布这样的禁令,也是有原因的,现在除非是远在京师的皇帝下诏书,谁去关说都没有用的。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乔大总督是要和蒙古人狠狠打一下了!”

  雷瑾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轰击在在座诸人的心头.

  也难怪,因为在雷瑾把河西雷门原有的谍报、眼线系统完全独立于诸支系之外,整合在河西幕府之中后,这些雷门支系的主事者,就都比较依赖于河西幕府谍报司分配供给他们所需要的各方面消息,耳目自然没有以前那么灵敏,尤其对于探听朝廷军政方面的高层动向,他们原先各自的眼线谍报本来就相对薄弱,乍听之下,他们心头的震撼自然不小!<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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