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宫阙姽婳

  春季。紫禁城一片安静,天空中有白色的飞鸟翱翔而过,天空瓦蓝,凉风吹在衣衫上,大袖飘飘好似蝴蝶。

  “白公公!”

  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冰泉宫的方向跑来,对着年迈公公气喘吁吁的道

  “白公公,冰泉宫的秦德仪殁了!”

  “什么?”白公公一愣,大惊失色,手中的拂尘顿时落地,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回事?”

  “冰泉宫的人说是吃了御膳房的枣泥糕突然发病的,现在内务院的人已经进宫了。”

  “怎么会这样?”老公公眉头紧锁。

  “德仪去前,昭贵妃去过……”音压的极低,片刻那公公便复了清明。

  “罢罢罢,红颜薄命罢。”

  ……

  …………

  “辞姐姐,你又何必如此。”

  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庭院里响起,女子一身蓝锦彩凤朝服,紫金雕花头冠,水袖如云,纤腰盈盈,面若桃李春花,眼若六月兰湖,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前来。

  “你我姐妹一场,何必为了一盒胭脂闹气?再说了,这脂粉物什,姐姐不是不喜吗?皇上都赐给了妹妹,你又何必跟妹妹挣?”

  下人们抬上来一只楠木躺椅,昭贵妃一抚衣袖,缓缓的坐了下来,笑容淡淡的接过宫娥递过的胭脂。

  大周皇朝最尊贵的女子站在庭院当中,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彩金华服,脖颈挺直。

  身后跟着两名女官,华贵的雍容。

  安鸠辞看也不看舒贵妃一眼,对身后的两名女官说道:“走罢,不过一盒胭脂粉儿,琅华妹妹喜,你们又何必挣?毕竟琅华妹妹要伺候皇上,用得着。要是本宫与她挣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琅华妹妹,本宫说的可对?”

  “站住!”

  安鸠辞恍若未闻,继续前行。几名内侍顿时走上前来,拦在安鸠辞身前,沉声说道

  “皇后请留步,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啪!”

  一声脆响登时响起,安鸠辞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内侍的脸上,大周皇后凤目一挑,冷然喝道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挡本宫的去路?”

  内侍一愣,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安鸠辞三年为后,多年的积威之下,竟吓得这些下人们噤若寒蝉。

  昭贵妃眼神一寒,淡淡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凤威不减,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安鸠辞脸容如冰,寒声说道

  “你我从不相熟,也并无交情,以前本宫从未怕过你,现在也没打算将你放在眼里。宫里的女人盛衰荣枯本也平常,大家既然是敌非友,你也不用姐姐妹妹叫的嘴甜。”

  昭贵妃一笑,说道:“辞姐姐性如烈火,口直心快,妹妹真是越来越喜欢

  你了。”

  “不敢当,本宫还有事,不陪你闲聊赏花了。”

  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慢着!”

  昭贵妃俏脸一寒,刹那又勾了唇,浅笑安然,缓缓站起身来,举着手里的盒子,说道

  “姐姐生的本就美,奈何岁月不饶人,妹妹相信姐姐若是打扮打扮,徐娘风韵尚存。”

  安鸠辞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劳妹妹费心了,本宫不喜这般艳杂货色。”

  安鸠辞缓缓转过身来,凤目如雪,冷冷的注视着昭贵妃,天家的雍容之气扑面而来。

  她高傲一笑,嘴角牵起,淡淡一笑

  “本宫若是你,今日就绝不会这样做。”

  昭贵妃没料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顿时一愣。

  安鸠辞继续说道:“宫里的女人,一看出身家世,二看帝王宠信,但看所出子嗣。昭贵妃,你和我同年嫁给尚是太子的圣上,一同为侧妃。你各方面都不逊色于我,为何本宫成了皇后,你却至今仍旧是一个贵妃,这里面的原因,你可想过吗?”

  昭贵妃脸色一寒,再也无一丝笑意,安鸠辞沉声说道

  “因为你很蠢,看不清自个几斤几两终究难成大器。你所幸的,只是投在一户好人家罢了。”

  “大胆!”昭贵妃身边的宫女顿时大声叫道。

  安鸠辞身后的女官顿时厉声说道

  “你才大胆!皇后和你主子说话,何

  曾轮到你这个下贱的奴才出声?”

  “安家已倒,如果我是你,此刻就不会再站在这里。比起我,你不觉的此时此刻,那位对你还有情分?”

  安鸠辞嘴角牵起,嘲讽一笑:“安氏倒在两年前,却迟迟不见废后旨意,你可曾明?死心吧,富察琅华,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皇后,无论富察氏在外面有多风光,你也只是大夏皇宫里的一名妃子,本宫劝你以后最好学会何谓礼教,懂得进退之道,参拜之礼。大周的皇后,只能是我安鸠辞一人,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死心吧。”

  长风吹来,卷起安鸠辞深紫色的衣角。女子面容凌厉,秀发如瀑,身形举止间充满了高贵和傲然。

  富察琅华别傻了,看清楚帝王的宠爱罢。

  的确,你富察琅华却是不输于我,唯独你输给我的,便是一颗心,我的心还在我身上,而你的心早已许给了他。

  以至于你的傻,如此的让人心疼。

  富察琅华站在原地,看着安鸠辞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郁,登时回过身去,经过那名跪在地上的内侍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对身旁的人沉声说道:“将他拉下去,杖毙。”

  “娘娘!”内侍大惊,跪在地上大声叫道:“娘娘饶命啊!”

  昭贵妃没有回头,疾步消失在庭院之中,回廊上有麻雀叽喳而过,湖水幽

  幽,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昭贵妃,富察氏琅华,富察家的嫡次女,在周子期尚是太子时与安氏鸠辞,昭寰后一同以侧妃之礼嫁与周子期。璟帝周子期登基后,被封为正二品贤妃,封号昭。崇德二年七月晋封为从一品贵妃。

  昭贵妃,昭寰后。

  富察琅华最恨的便是昭这个封号,最喜的也是昭这个封号。

  ……

  …………

  这一天阳光明媚,天空明净疏朗。

  萧绾涟穿了一件素色的广袖衣,云鬓低绾,发间插了一只暖玉发簪,看起来婉约简朴。

  新秀入宫,后宫前些个闹腾的极厉害的主子消停的下来,将眸光纷纷投向了毓秀。

  这座本该最安全的宫殿,因着他们的到来,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也染来了。

  静寂的深宫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静默是最好的蛰伏,愚蠢是最好的掩护。

  萧绾涟清楚,张扬的死的快。

  她像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连身边的人都照耀不清。她平凡普通默然,自入宫便极少出居,静居一处。

  一切都因着这,不是他们的香闺,而是一个名为后宫,权利的另一个斗争场。

  与她同居的还有李未央,东方妍染。

  窗外细雨,屋内烛火金黄,房间里燃着淡淡的花香,柔柔的飘散而出。

  她将下巴抵在手腕上,轻声说:“李长乐今儿个可闹腾?”

  “自上次后收敛了不少。”李未央白荑执书,抬茶啜之,未曾抬眼。

  萧绾涟目光清澈,像是一弯幽幽的月亮,笑靥如花似水年华。

  前些个那高傲的相府嫡女被富察琅华唤了过去,被抬回来后闭门不出已有些日子,这毓秀也难得的静了下来。

  而眼前人,李未央,为人处世世故圆滑滴水不漏,城府颇深。

  “我们藏不了多久。”

  久居深宫之人又岂是泛泛之辈,想必这寂静的梨园,藏了不少血腥。

  东方妍染,生的娇俏,绿鬓淳浓染春烟火,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嘴甜,极讨嬷嬷喜。

  掌事嬷嬷年事已高,居深宫四十多年,想必是把东方妍染当做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护着。

  特地给她安排了这僻静不惹人注意的地界。

  细雨绵绵,碧水悠悠,东方妍染一路提着裙摆,奔跑在古朴的回廊之上。

  连廊建在水上,八面通风,并无围栏,湖面上的风吹过清脆的荷叶,从连廊中穿行而过,撩动挂在连廊中那一层层青色的纱帐翩翩欲飞。

  过了这亭便是梨园的地儿,她扯着衣裙,一路奔跑,粉色的衣角在清风中衣角轻动,好似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脆生生的启了音“萧姐姐~未央姐姐,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东方妍染一路小跑过了,脸颊绯红如九月的枫红,有着恍然的光辉。

  李未央这才放下了盏,嘴角翘起。

  “跑的一身汗,可是发生什么了?”

  萧绾涟取帕为她擦了汗珠,拉她落座一旁。

  “萧姐姐,李长乐的脸被刮花了。”

  萧,李相视一笑,萧绾涟启了音“谁花的?”

  “昭贵妃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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