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犯忌

  这一天,任天音又一觉睡到了晌午,倒不是因为嗜睡,只是心中郁结而不得发,也无心修炼,迷茫而失落地躺在床上,倦意来袭就睡会儿,至于何时醒来,全凭自然。

  期间余正南、小白一直陪着他,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就变了性子,但都没有多问,一个沉默无言的陪伴,一个俏皮可爱的逗乐,但都没有用处。

  任天音偶尔也开始了思考人生,思考过去和未来,思考人生的意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但他的心告诉他那是对于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事。然而到头来,思考没有结果,遗忘的也还是遗忘的。

  周雨倩也来看过他,从一开始地佯嗔指责,到后来的嘘寒问暖,直至最后的叹息离去。

  这一躺就是六七天,唯有小黑从头到尾都趴在枕边陪伴着他,不吃不喝,它看不懂他的情绪,也看不懂他莫名奇妙滑落的泪水,但它就是想这般默默地陪着他就好。

  当任天音来到落霞广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熙熙攘攘的参赛者和观众,这是一场宗门的盛事,几乎全宗的人都会前来,任天音本不想来,但他答应过余正南,也知道青塔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你就是任天音吧?怎么这个时辰才来,你知道大家等了你多久?”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语气中尽是指责和不满。

  作为一个带队的小队长,本来自己这一队的综合实力就不够看,再加上眼前这个被临时安插进来的灵元初期小喽啰,想要争取优秀队伍的奖励怕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但安排任天音来的是一个长老的亲信,青年男子不敢有意见,他当然也猜到任天音或许是有些背景,但在以实力为尊的宗门里,背景一般而言都不够看。

  他的直白想法就是想要逼走任天音,只要是任天音自己走的,那落在他头上的责任也就不那么大了。

  “王哥和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啊?!”队里另一个青年男子推搡了任天音一下,语气很是不屑,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

  大比为了方便编排比赛,下分了很多个小队,小队的成员一般都是自己相识的人组队,实力大都相仿,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大腿和吊车尾,总人数大致在十个左右。

  这支小队共有九个人,七男两女,个人实力分布在灵元中期到灵元后期。带队的是灵元后期的修士,名王乔,刚才推搡任天音的也是灵元后期修士,名李晓杰。

  李晓杰这一推搡赢得了其余八人的默许和言语赞同,他们都不看好任天音,也都想要赶他走。

  任天音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想着事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干扰到他。

  李晓杰见任天音不但对他毫不理睬,还自顾自地往队伍后边走去,他顿时怒气上头,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任天音脸上,道:“你踏马在这跟我装什么装?!”

  啪——

  任天音像是被这一巴掌给打回了现实,他抬起冷漠的双眼,平淡道:“你刚才打我?”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怒气攻心的李晓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嚣张地推搡道:“我就打你了怎么了?别以为你有些背景就可以要不完,我告诉你,我今天就算把你给废在这里,你又能……”

  后面的话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对上了任天音那渗人的目光,一双让他直白地看到了死亡的双眼。

  砰——

  砰砰砰——

  李晓杰被掐住脖子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上,一拳又一拳不留情面地打在了他的脸面上,没动用灵力,只是单纯地冲拳,但却拳拳见血,拳拳到地,红的白的迸溅了一大摊,大地都被锤出了一个不小的坑印。可怜的李晓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第一拳之下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啊啊啊!!杀人了!!!”

  队里一个女生率先反应了过来,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王乔想要上前控制住任天音,反被任天音不是针对他而挥起来的手肘给震出了十丈开外。

  见此,小队的另几个成员都吓得躲得远远的,不敢吭声,生怕激怒了这个不要命的煞星。

  咚——

  咚——

  咚——

  大地已经被任天音给锤出了能容下半个手的深坑,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冲拳,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拳接着一拳,已是入了偏执状态。

  这种事若放在以往,任天音自然是做不出来,可当下已是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心中竟又全无抗拒。

  宗门诚然是允许打斗,甚至也都默许了致残的情况,但却严令禁止致死的行为。

  “哪来的傻子,区区灵元初期也敢违背宗门禁令!?”

  一个灵清中期的修士大呵一声,满心兴奋地祭出手中长剑率先朝着任天音要害刺来。

  宗门有律,若有人敢犯杀人禁令,在宗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长剑被任天音抓在了手中,连皮都没有划破,一用力,长剑寸寸断裂开去,那执剑的修士被任天音释放而出的气息震出十丈多远,落地不省人事。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任天音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发丝无风自动,脚下鲜血流淌,他冷漠道:“但如果你们非要上前,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人。”

  不怕凶的狠的,但就怕不要命的,还是个仅灵元初期就能轻易震飞灵清中期的疯子,鬼知道他隐藏了多少实力。一时之间竟无人胆敢靠近,只远远地将其围在了当中。

  ……

  高台之上,适才赶来的宗主周震和大长老余正南相视无言,一旁的七长老齐洪山叹息道:“意气用事要不得啊。”

  “参见宗主、大长老、七长老。”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在场的数百弟子停止了喧哗,齐齐拱手作揖如是道,场面甚是壮观。

  周震气势不威自怒,朗声道:“任天音,你杀害同门,犯了宗门大忌,可是知罪?”

  任天音神色一晃,渐渐清醒了过来,心中传来周震的神识传音,“你先认罪,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紧接着是余正南的神识传音:“你个臭小子,胆子可真不小啊!”

  又传来齐洪山的神识传音:“都叫你做事三思而后行了,怎么还是这般意气用事?”

  三人语气虽都带着些责怪,但都没有特别生气的意思。

  任天音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闪过一丝一晃即逝的惭愧与不忍,更多的却是无所谓,他拱手皱眉道:“回宗主,弟子不知罪。”

  “来人。”面对任天音莫名其妙的顶撞,周震大手一挥,盛怒道:“给我押下去,押入玉琼峰囚仙崖。”

  玉琼峰是大长老余正南的地界,其上有着一处鲜为人知的囚牢,名囚仙崖,专囚不知天高地厚的宗门弟子。

  周震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两名灵明期修士上前按住了任天音。

  任天音本能地想要反抗,但被铁钩穿了琵琶骨,根本动用不了灵力,只能被死死地按跪在地上。

  只忘从他的怀里跳出,落地迎风而长,足有九尺之巨,它猩红着双眼嘶吼着,奈何旁人根本看不见也碰不到它,而它也对旁人造不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我没有错,凭什么要……”任天音嘴角留着血,一字一句地如是说着,眼睛已经开始在慢慢由碧绿变成血红,气息也开始了上下波动。

  “玄善听话。”见任天音情况不对,余正南神识传音安抚道:“你忘了玉琼峰是哪儿了吗?都回家了,还怕什么?”

  任天音心中一颤,双眼缓缓恢复了清明,身子像是被一下子给抽空,只忘也凭空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回了他的怀中。

  ………………

  这一段被宗主和长老强行镇压下来的插曲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宗门弟子的情绪和想法,甚至有传言说任天音是某个长老的子嗣,不然在这必被抹杀的情况下,怎会变成只以关押而草草了结?

  流言归流言,大比还是要继续的,只是与任天音已没什么关系了。

  ………………

  玉琼峰,囚仙崖旁边的小山洞里。

  任天音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穿琵琶骨的铁钩虽早已取下,但已自行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在地面上铺了一小摊,不过期间并没有异象出现,这是因为任天音早在回宗门之前便请公子无封印了自己的血,端的是方便隐藏自己,使得寻常之物无法吸收。

  “今天发生了啥?”坐在一旁的余正南本还想给任天音上药,神识一动,发现也没那个必要了,他轻声道:“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任天音侧过身背对着余正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虽然是被羞辱被扇了一巴掌,但也不至于会做出那般残忍至极的事来。他心中越来越多次地闪过愧疚,但既然做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可辩解的呢?

  良久,任天音道:“你既然都听说了,又何必再问我?”

  余正南一怔,摇头道:“别人说的那是别人片面所见,而你说的才是事实。”

  任天音身子明显一颤,他扑在余正南的怀里开始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大概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这么纯粹了。

  自然不会只是因为这件事或者余正南的这句话,以往的种种委屈和难过从来都是被小心地压在心底的,就如同堆积而起的炸药,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能炸得干干净净。

  余正南轻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也真不害臊,小心以后我把这黑历史告诉你媳妇儿哦。”

  又道:“话说你小子是怎么隐藏修为的?连宗主与为师都看不透你的真实实力,你可别告诉我你真就只是灵元初期境界。”

  任天音揩了揩眼泪,周身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正是灵清巅峰境界,他道:“弟子曾得一大能传隐藏修为一法,也并不是想隐瞒师傅,最初也就是想看看法诀的强度,后面是不知如何解释,干脆就一直隐藏了。”

  卧槽?余正南心中大惊,倒不是因为隐藏法诀,而是经历天劫之后能在短短几月之内修到灵清巅峰境界,这是个什么妖孽?!

  “天劫没有损你的修为?没有给你身体造成暗疾?”

  “修为倒是损了,当时是被劈到了灵三境界,不过恢复起来是没什么坎坷。身体没损伤,反而是被锻造地强大了一些?”

  “恢复?”余正南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啊。”任天音应道:“我出宗门时便是灵清期修为了。”

  余正南一字一句道:“也就是说从你刚来宗门到出宗门历天劫期间短短的一年内你就从没有修为修到了灵清期??然后被天劫劈到了灵三境,又在短短时间里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任天音挠了挠头,道:“对啊,这很难吗?”

  余正南:……(我嘞个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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