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雅颂

  （十四）

  草原还是从前的草原，没有因为啊呀的离开和到来发生一点一滴的改变。

  春风吹绿了草原，白云悄然拂过，牛羊还是成群结队的。

  阿雅掀开轿帘，抬眼看了又看，招手唤来随行的白植，她问:“到草原了么？”

  白植点点头，他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有些吃力的弯着腰，对阿雅恭敬的说:“太后，草原到了！此时是草原播种的季节，可汗的军队应驻扎正草原中央！”

  阿雅忽然笑出声来:“呵……”她抬眼看着白植，戏谑的说:“将军会比本宫更了解草原？”

  一句话，让白植的脸红了又白了。

  阿雅瞧着，笑得就更开心了。

  她似乎不再是齐国德高望重的太后娜雅，而是与颂相识时，十六岁的阿雅。

  轿外的风景好，白云也好。

  于是，阿雅又对白植说:“本宫要骑马！”

  草原上的儿女，怎能坐轿子，阿雅觉得，在草原上，她不是大齐太后，只是只是古丹娜雅，大草原的公主。

  所有人都知道阿雅倔强的脾气，所以随行的人，默默牵来一匹瘦马，又由几个侍女扶着阿雅骑上去。

  可没抓好缰绳，阿雅就把身上价值连城的首饰扔到地上。

  一时间，气氛凝重极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没人知道，太后要做什么。

  其实，阿雅没什么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身上这些劳什子，就像一捆绳子，将她死死套住。

  套了一辈子了，是该放下了，阿雅想。

  “驾……”阿雅喊了声，伸手拍打马背，胯下的马儿就缓缓跑起来。

  随行的所有人都楞了愣，阿雅的动作利落，实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十五）

  到颂部落时，天已经黑了。

  颂早就准备好接驾了。

  现在的草原是齐国的附属，颂自然不能怠慢了阿雅。

  见到颂的第一眼，阿雅差点又没有抓好缰绳。

  颂老了，虽还能依稀看见从前英俊的模样，可他到底老了。

  纵横的皱纹在他脸上蔓延开来，阿雅觉得触目惊心。

  “太后……”颂跪在地上很久，忍不住抬头凝视着阿雅，眼神越发柔和，他问:“太后可是累了？”

  阿雅叹了口气，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颂眼睛里早没有一丝冰冷，阿雅忽然很想念从前颂冷着脸嘲讽阿雅笨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变了。

  眼前的颂太陌生，陌生得阿雅寒心。

  想了想，阿雅将头转向颂的旁边。

  那个温柔似水，美若天仙的女子，她也老了。

  可颂牵着她的手，依旧紧紧的，听说颂为了她，终身未娶正妻。

  “起来吧！”阿雅说，她翻身下马，由侍女扶着走到颂面前后，才说:“晚风冷，都是故人，可汗不必客气！”

  似乎是岁月的缘故，阿雅原以为见面时，会心疼，会难过，可如今她出乎意料的安静。

  随着阿雅的移动，草原上所有人都在移动。

  阿雅忽然想起了十二岁那年，齐国过往来时，也是这番景象。

  不过时过境迁，阿雅变成了齐国国君，而颂变成了可汗。

  阿雅深深叹了口气，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