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晚上，商三儿有些贪，折腾得太晚，等看他饮完烂肠酒，眉儿又没回正室去。</p>
席上琼花露本就饮得多，加上临睡前的半斤烂肠酒，大醉睡得死沉，但睡前吩咐过要早叫起，天明后，眉儿摇晃好一阵，方醒过来。</p>
今天是初二，他就要出城，准备去夹山钓几日虾。</p>
大正月的，别人防备少，正好使坏。</p>
赶早走，再一次瞒着曹四，但与城隍、韩家姐妹、田余等说，要去地龙山西边白鹿城一趟，瞧那边可有能聘的人仙，再试着卖酒。</p>
出城二十里后，按甄黑心教的，用价值两叶的奇药、假须等，给自己换了容貌、衣衫。</p>
装扮出来的，是一副老学究模样。</p>
夹山城是直辖城，城主由吕氏委派，城在绿柳城东南边，有八百多里路程。</p>
沿大道一路飞，但令老狗察觉商队就躲，不叫人看见。</p>
到夹山城外五十里地，又下来步行，老狗化作黑棋子收起。</p>
路上耽误时间多，到时天已全黑，城门紧闭。</p>
夹山也只是座小城，除他外，没商队被拦在外，商三儿就只一个人蜷缩在门洞里睡觉。</p>
天明城门开，到礼宾司里，商三儿自报：“曹顺，五阶人仙，从桑榆城来！”</p>
绿柳城曹氏家谱上，曹顺那一栏，启承、生卒、配氏之外，还有一句：“生四子，前三子某某、某某、某某具早夭，四子富贵承嗣。”</p>
就是曹四他爹。</p>
报过名，商三儿装出些老声，问接待的吏员：“大过年的，小老儿来你们城，是试一年运道，指望挣些功德叶使。外来人仙钓虾，有何章程？”</p>
那小吏答他：“为与四方来客结善缘，城里立有规矩：人仙求钓虾的，一日须付三叶，且有明价，钓着五节以上的，要再另付半价购买，方能拿走！”</p>
另外若遇有大本事的，大虾钓太多，城主府要出面干涉，就不必对个小五阶说。</p>
问过此城虾价，五节虾一百二十八叶，商三儿点头：“还算公道，那便烦小哥通报城主，若得允，小老儿就去钓虾！”</p>
出礼宾司来，先去仙客来讨住处，洗漱。</p>
午饭后再去礼宾司，那吏员点头：“城主已允下，老先生请随我来！”</p>
引到客卿府外，请他在门口等着，吏员进去一趟，请出个人仙，使铜镜对他上上下下照一遍。</p>
通道下是封魔结印，要防邪祟之徒生事，有防备措施也正常。</p>
甄药神教的奇药装扮，只改外形，但并非藏凶物、怀恶意的邪祟，连老狗化的黑棋子都照不出来。</p>
上下照一遍，人仙折身回去，吏员问他：“曹老先生要钓几日？”</p>
商三儿掏出二十四叶：“大过年的，便钓八日，试我运道如何！”</p>
修为不高，但是个富裕的，一次拿出二十四叶，这份功德叶不必缴纳郡守府，城主定然欢喜。</p>
那吏员小心接过去：“老先生请自去夹沟钓虾，正月十一前都任钓，但请依规矩行事！”</p>
“好些产幽璧虾的城，小老儿都常去，夹山倒是头一遭，若是手旺，往后定还来，往与你家交好！”</p>
买些吃食带着，这就出城，自去钓虾。</p>
此城被两山相夹，方得名夹山城，九幽通道是夹沟中一个大裂缝，而非绿柳城那般山顶天坑。</p>
与以前的绿柳城一样，白日里，便天寒地冻，也有上百人围着夹沟钓虾，全是本城凡人。</p>
新来的老学究面生，但拿出的转轮大，是钓大虾的，钓线又少见，凭猜也知是位人仙，大家都识趣，没谁过来攀谈。</p>
不过都盯着，要看这位人仙的钓虾手段。</p>
除凡民们盯着看，城主也肯定知会了本城土地或山神，遣得有地里鬼之类的探子守着。</p>
商三儿不急，先取小片腊肉挂钓钩上，施过千里目，钓线放下去。</p>
一放两百五十丈。</p>
这里通道下没被幽魔惊吓过，到百丈时，先看到密密麻麻的一二三节小虾。</p>
延伸至一百七八十丈，小虾没了，改成十来丈一层的数个四五节虾，一直到两百五十丈都如此，与绿柳城六节山下一样。</p>
他用腊肉做的饵，钓钩沉到底，四五节虾们动起来，但并不如何贪口。</p>
抢先过来那条，只用钳子夹肉去吃，不直接上口。</p>
一旦提线，察觉到动静，就松钳子掉落。</p>
商三儿耐住性子，取出荨麻城买的酒葫芦，偶尔抿口酒，腊肉没了再提起换饵。</p>
原来真是个逍遥神仙，看一会，并没就提起虾，凡民钓虾者渐也不再关注他。</p>
傍晚时分，城门已快关闭，耐性再好的凡民钓虾者也得回城。</p>
最好不要在城外过夜，且晚间更冷。</p>
商三儿没走，抿着琼花露，继续夜钓。</p>
快子夜时，趁月牙被云遮住，他轻捏怀中黑棋子：“隐身术、替身术！”</p>
要瞒住窥视的地里鬼，须连用两个道术，老狗学成甚快。</p>
一声之后，商三儿真身隐去，原地又多出个提转轮眯眼的商三儿，且老狗控制着，替身还会做些简单动作。</p>
老狗化出身来，同样隐身着，任他割肉。</p>
两个道术，商三儿已在绿柳城隍庙请耳报神试过，不会漏马脚。</p>
穿狗肉作饵，正式钓虾。</p>
这一夜，共钓起两条五节虾，四节的也有三条，各条钓出裂缝通道时，一样使老狗施上隐身术。</p>
到天快明，老狗化回黑棋子，收起道法。</p>
等城门开启，别人出城，他伸着懒腰回城。</p>
若夹山城察觉，就该来寻他补交功德叶了。</p>
粥铺里喝完早粥，都无人来寻，便安心回仙客来，喝烂肠酒，倒床补觉。</p>
出门在外，酒醉后没有娇柔的丫头唤醒，但有条老狗。</p>
一觉睡到下午晌，洗漱出门寻吃喝，再去夹沟大裂缝夜钓。</p>
故意把生活颠倒过来，从此昼伏夜钓。</p>
也不好全白拿，最终明钓起两条四节虾，在夹山城城主眼中，已是小赚一笔。</p>
真实的成果，是八个晚上下来，夹沟大裂缝下一百七十丈到两百五十丈的通道里，已瞧不着几条五节虾了。</p>
商三儿走这一趟，钓走夹山十九条五节虾，四节虾二十多条。</p>
钓虾第六天，例行用灵犀螺与老娘通话，里面传来的音节，是约定的城里有事，但不太紧迫那个。</p>
先付过功德竹叶的，商三儿还是钓满八个晚上。</p>
最后那日，仙客来已结过帐，天明就不再回城，等城里出来个商队，直接跟后面离开。</p>
防有地里鬼暗跟着，离了商队又走出好远，方躲入林里，放老狗防着四方，自家卸掉装扮之物。</p>
剩下的路程还要防被商队撞着，骑狗慢慢飞。</p>
路上眯眼睡着一会，到绿柳城也已黑尽。</p>
出门编的去地龙山西边，回来就走西门，骑狗飞上城墙，商三儿问值夜的屠家小子：“城里有人来？啥事？”</p>
西正街上甄药神、陈婆婆、赵家老两口全已认得老狗的气息，他这般直接闯城墙，虽都被惊醒，但晓得是他回城，没出来看。</p>
屠家小子道：“先是奇珍阁唐诺领着二十多个雇工进城，钱庄已在开拆；后又来了个车队，为首的是龙鳞城郡守夫人，往城主府见商老夫人，说要玩几天，十四才回去；另外还有个商队，但你不在家，韩家妹子不敢卖酒，没做成啥买卖，又走了！”</p>
哪支商队不在家过完年，那么早出来？</p>
头回有商队进城，自家居然不在，实在可惜！</p>
往夹山偷钓虾，当地城主不知，吕家却知道了，直接来绿柳城等人？</p>
便要讨功德叶，来的怎是郡守夫人？</p>
商三儿问：“都安置在哪？”</p>
“雇工都带行李来的，唐诺叫他们在城隍庙外搭棚子住，他自家带伙计住进客舍；随吕夫人来的，说要与商老夫人亲近，只有两个男的带护卫住进礼宾司，一群女的就安置在城主府！”</p>
商三儿瞪起眼：“一群？”</p>
“吕家车队下来的，尽是女人，城里的一起帮忙，才把你府里闲着那几个偏院收拾出来，请小姐们住。瞧着各个美貌，我爹说，瞧着倒似来请老夫人挑儿媳妇！”</p>
商三儿吃了一吓。</p>
只聘到一个屠壮时，郡守吕威、吕二小姐都能打压他，但小半年后，眨眼再看，便董策还未医好，不算老狗，如今绿柳城里可用的九阶也已有五位！</p>
大罗金仙亲传家底丰厚，小泼皮撒泼打滚，聘人仙的手段也不差，势力增得太快！</p>
相比绿柳城，吕氏自家就吕威一个九阶，外聘有三位，便再加附属的妖鹏城那位九阶，也同样只有五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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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上面有位地仙老祖，下面还有众多七八阶人仙，加上归附的宗门、演练的道兵，整体实力更强得多，但无论如何，商三儿已不是能再随意打压的对象！</p>
眨眼间，小泼皮已变成大泼皮。</p>
就凭五位九阶人仙，东山郡内，任谁也不敢再小觑绿柳城！</p>
不加限制，任绿柳城顶阶人仙再这样暴增下去，怎都会有主弱臣强、强干弱枝的一日！</p>
再没有反应，吕氏都不配称一地之雄！</p>
偏因那大罗金仙的因果，商三儿没惹事时，吕氏就不敢对他用硬的、阴的！</p>
无法打压，唯有大力拉拢，结为姻亲大概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p>
不难猜。</p>
八九不离十，就是要结亲！</p>
刚偷钓人家的虾，人家还要送女儿来结亲，自然心情大畅。</p>
但吕家小姐，要不要娶？</p>
关键是老娘有没有被说动？</p>
他商三儿的婚事，定是由老娘做主，不信可问请罪荆！</p>